葛 荃
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自20世纪初梁任公首倡，迄今已逾百年，其间研究者众多，精彩论著频现。刘泽华先生与前辈相较，贡献良多，谨列其三。
一是1984年出版《先秦政治思想史》，这是继梁启超之后国内学界第二部同名专著。时值改革开放初期，这部著作为政治思想史学界注入醇厚学术之风，带动了学科发展。
二是2014年主编出版《中国政治思想通史》（九卷本），这是百年来第一部中国政治思想史的通史性著作。从《先秦政治思想史》到通史问世，三十年来泽华师笔耕不辍，引领门生与学界同行，为中国政治思想史研究开拓论域，奠定了规模。
三是形成了“王权主义反思学派”。这是以先生为首、学术旨趣相近的弟子并学界同道自然形成的松散学术群体。李振宏教授著文称之为“王权主义学派”。但泽华师并不完全认同，以为学术研究的真质在于剖析和反思，加上“反思”二字才契合初心。学派的形成意味着学术繁荣，内含学术自由、学术个性、相互协作与争鸣。关于“王权主义”，泽华师有过简约的表述：“我所说的王权主义既不同于社会形态，也不限于通常所说的权力系统，而是指社会的一种控制和运行机制。大致说来又可分为三个层次：一是以王权为中心的权力系统；二是以这种权力系统为骨架形成的社会结构；三是与上述状况相应的观念体系。”这一学术判断的首创性是毋庸置疑的。
泽华师留给我们的精神遗产更为珍贵，概括其要，主要两条：自由思维、学术个性。先生有两篇文章：《史家面前无定论》（《书林》1989年第2期）《除对象，争鸣不应有前提》（《书林》1986年第8期）。这两篇文章发表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对于学界同道突破思想桎梏，进行学术创新很有启迪。记得跟随先生读书时的教诲：要在别人画句号的地方打上一个问号。先生特别鼓励我们要敢于提出问题，不要在前辈权威面前俯首称是，而是敢于质疑，当然质疑是要有依据的。
同时，泽华师还强调做学问要有学术个性，要有胆识。南开史学秉承传统，治史讲求“才、学、识”。清代章学诚提出“史德”，变唐代刘知几的三字素质为“才、学、识、德”，泽华师则加上一个胆字，谓之“才、学、识、德、胆”。刘知几提出的“识”字已经含有史家应当具有独立见解、秉笔直书和忠于史实的意涵，泽华师加上“胆”字，则更进一步，突显了史家敢于违逆潮流，为了学理而献身的独立人格与主体精神，彰显了先生的学术境界与担当。
泽华师以其毕生功业印证了知识分子的天职：质疑、颠覆、构建。王权主义理论的提出则是当代中国学术绕不过去的一方础石。刘泽华先生留给我们的不只是学人风骨，更为后学开启视界，锻铸人格整备了精神利器。君子之泽，当由吾辈传续。
原文链接：http://jinwanbaoepaper.enorth.com.cn/jwb/html/2025-05/08/content_87660_2147662.htm
审核：丛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