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记南开大学资深教授陈已同先生
2005年教师节,南开大学党委书记薛进文看望陈已同先生 摄影 李星皎
南开新闻网记者 张国
昨日(4月28日) 辞世的数学家陈已同(陈受鸟)先生,一生98年虽饱经风雨,仍然乐观开朗。她晚年曾寄望“南开大学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陈已同先生的儿媳、南开大学教授沈琴婉说,在老人的心里,有两件事情始终念念不忘。一是作为一名教授,要为南开大学工作,二是作为一名党员,要定期交党费。
据沈琴婉回忆,2005年的一天,老人穿上一双拖鞋后说:“我有一个谜语,你看猜不猜得出来。”谜面是“拖鞋”,谜底则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2005年的教师节前夕,南开大学党委书记薛进文到东村看望慰问陈先生,听说这个谜语立即表示:“把这个谜语送给学校吧:南开大学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老人听后十分高兴。
1928年-1934年,陈已同就读于南开大学数学系,曾受教于数学系姜立夫先生、物理系饶毓泰先生、外文系司徒月兰先生和商学院何廉先生等。在南开,她结识了一生的伴侣,即后任南开大学副校长的著名数学家吴大任先生。二人长期在南开大学执教。
吴大任、陈已同夫妇还同国际数学大师陈省身先生结成了终生的友谊。虽然年级比1926年入学的陈省身低两届,但陈已同却更年长。她曾说过:“省身是和我们夫妇交往最久最深的一位好朋友”。陈省身先生不但曾专门撰文记录这份友情,定居南开后还爱同“老姐姐”话家常。陈省身先生逝世后,这位“老姐姐”十分难过,多次表达对“省身弟弟”的思念。
陈已同与吴大任先生生前联手翻译过多部数学著作。德国著名数学家拉德·克诺普的著作《函数论》,抗日战争期间经南开数学系翻译后,影响了许多中国学者。在这本著作上印着:“吴大任、陈已同译”。
2005年教师节前夕,党委书记薛进文看望陈先生时,尊敬地称赞她“资历最老”,说:“您是咱们学校最老的老先生之一,是南开大学的骄傲。”她听后摇头答道:“这个说不上。只是还活着就是了,现在什么事都不能做了。”
老人一遍又一遍内疚地说:“教师节来了,可是我已经不干活了。”
薛进文说:“您不用做事情,您就健康地生活,给年轻人讲讲过去,讲讲您求学、做学问、教书的过程,对年轻人就是很大的教育了。您是亲眼看着南开大学由这么一点点发展过来的,这部历史您最清楚了。”
老人回忆自己投考的经历,想起张伯苓、姜立夫、吴大任、陈省身、理科学会、芝琴楼、西村……
“一晃多快。我当年在北京听说那时清华还不招女生,我说我考南开。”她还自豪地说:“我就是南开大学毕业的嘛。”
“那个时候陈省身他们还在这上学呢。他们三年级的时候,我一年级,还有吴大任他们三个。过得真快啊,我自个儿都快一百岁了。”“那时候一个系也没几个学生,全系也就几个学生。”“那个时候同学也不多,女同学也很少,刚来的时候,住在西村,我们有理科学会。”
她指着墙壁上的合影说:“这是我们交朋友之后的头一张照片,结婚照片在那儿。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结婚,刚刚交朋友。那张是结婚的,我们在英国结婚的。他后来考取留英庚款,就把我叫到英国去了,我们就在英国结婚了。吴大任在英国,而且是留英庚款,租的房子比住宾馆便宜得多,不花多少钱。”
提起吴大任先生,老人就有说不完的话,还总结:“可惜是吴大任死得早了一点。这是我们还没结婚的时候照的像。……他得肝癌去世的,他是南大的好学生!”
陈先生还问薛进文:“恐怕是不是我最老了,在南开?”接着又自言自语:“我在南开上学,在南开工作,现在……已经不能工作了。”
“似水流年,流年好像水一样,多少年一晃过去了。70多年了,我来南开……我想到我考到南开来也没钱的事儿,这一晃多少年了?二八年进来的。”
她还幽默地说:“数学学院在哪儿我都不知道了。我数学都忘记完了,‘一加一等于几’都忘记了,所以不敢去了。”
人们嘱咐她保重身体,健康长寿,她回答:“要不是自己这么样保护自己的身体,还活不了这么长呢,就是太爱自己了,工作没做好,太爱自己了。”
薛进文还跟陈先生订下约定:“在您100岁生日的时候,我们要举行全校的庆祝活动。”
老人起初没听清:“谁100岁?”接下来,她想了想,摇摇头说:“等我?我今年九十几岁,1909年出生的,还有几年,我活不到那时候了。”
十九个月后,98岁的陈先生因病过世,音容宛在,永远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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