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和辽，是中国北方少数民族建立的王朝。人们对“辽国”和“契丹”的了解大多是通过影视作品、小说等，最著名的人物当数《天龙八部》里的萧峰。在人们的印象中，契丹属于“胡人”“蛮人”，甚至是对中原的侵略者。然而，无论是小说还是影视作品，其中所描述的契丹人与实际中的契丹人并不一样。今天，王晓欣教授走进《讲场》为读者还原一个真实的契丹。
上期《讲场》，王晓欣教授为读者讲述了契丹的起源，及其兴盛与扩张，本期，王教授将为读者讲一讲契丹的政治特点及其灭亡。
北南双轨制度与“因俗而治”政策
辽国的统治体制是在耶律阿保机和太宗耶律德光时期建立的，此后，契丹-辽国扩大其政权规模。根据《辽史·地理志》记载，它(契丹政权规模)东至于海(库页岛、黄海、日本海)，西至金山(阿尔泰山)，北至驴驹河，南至白沟(从河北霸县流至天津，因此天津是当时宋辽分界线)，幅员万里。有人统计，其极盛时期的规模为489万平方公里，是当时东亚政权统治规模最大的疆土。在这个广大的地域内，其各地区的发展却并不一致，大致分为三大部分，西部、北部基本上是游牧区，东部是渤海农耕区，南部是旱地农耕区(即当初得到的燕云十六州)。
在整个契丹-辽国国土境内，存在着很多不同的民族，他们的生活、生产方式并不相同，为了合理恰当地管理这些民族，契丹-辽国的君主采取了一种“因俗而治”的政策，即根据不同民族的民俗习惯而设立不同的针对性政策。它的制度机制从耶律阿保机开始，起初还是比较简单、简朴的，经过发展和磨合慢慢变得细致、复杂，整个管理制度的演变过程随着汉化的不断加深，同时又保留了适合契丹人的原有的一些旧制，这些旧制和中原习俗融合而产生的整个体制，最有特点的就是在当时契丹的中央管理制度中实行的“双轨二元的北南面官制”。这是契丹和辽国国家政权的第一个特殊之处。这些政策是君主们喜欢的，同时又保留了契丹原有的民俗习惯，符合其传统。
在契丹建立的时候，也就是耶律阿保机时代，从中央到地方，如果有归附了契丹和辽国的汉人，那么契丹皇帝会特许这些人依然延续其在中原的做法。对于后晋降辽的官员们，过去在朝廷中是什么官职，归顺契丹后其依然享受同等官职。由于契丹不断向中原扩张，俘虏了大批的汉人，为了安抚民心，凡是归顺契丹的官员，其官服的设置与其在中原时期的官服样式一致，但是这个规定明显具有临时性，契丹人想通过这种方式稳定当时中原人的心理，能够更早获得税收。在《辽史》卷45《百官志》中记载：契丹旧俗，事简职专，官制权实，不以名乱之，其兴也勃焉。太祖神卅六年，认证班觉。至于太宗，兼制中国，官分南、北，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因制鉴权，汉制则沿名之风固存也。辽国官制，分北、南院。北面治宫帐、部族、属国之政，南面治汉人州县、租赋、军马之事。因俗而治，得其宜矣。
“南北面官制”的来历
南北面官制的来历与契丹的习俗关系密切。契丹民族崇拜太阳，视太阳为他们最尊崇的神，因此有些资料称他们为“太阳契丹”。由于崇拜太阳，当时契丹人有一个很重要的习俗就是他们房屋的门和主窗是朝东打开的，这与汉地视为“最好的朝向”的“坐北朝南”正好相反。在上世纪50年代，国家为少数民族确定民族成分，达斡尔族的争议最大，有的人认为他们都是蒙古族的后裔，也有人认为他们属于单独的民族。在讨论期间，专家学者们找到一个很重要的依据，就是根据现在达斡尔族的居住习惯发现，他们的门和窗户是朝东打开的。这一点与契丹人的习俗是一模一样的，而与其他民族却是不一样的。对于契丹人朝东开门开窗的做法，有些教科书里写道，契丹人朝东开窗、开门，目的是为了取暖，但是此说法颇不现实，因为朝南才是阳光最充足的方向。因此，他们的做法主要是与他们拜日的习俗有关。
根据该习俗，契丹皇帝的帐目是坐西向东(与中原皇帝的“坐北朝南”正好相反)，下属办事机关分别左(北)右(南)两侧，以左为尊，故契丹官员官职及其衙属部分称为“北南”(而在中原则称为“左右”)。通常来说，北为上，北面的延伸意义有“高贵”的意思，因此北面站立的官员都是契丹官员；南为下，南面的延伸意义有“低下”的意思，所以南面所站立的官员都是汉地官员。对于各自的衙属和职能，南面官用中原制度来统治汉人和渤海人，其体制基本上是仿照唐制的，也就是说有翰林院、御史台等国家主要机构。而北面官则根据契丹的传统制度去管理中原人和契丹人，因此在礼仪上也有所不同。辽国规定，上朝的时候，南面的官员着汉服，皇后和北面的官员穿国服，也就是契丹人的衣服(在中原，太后是不见外人的，即便是必须要听政，也是“垂帘听政”的，而在契丹，皇帝和太后是一起上朝的)。而在体制上，北面官体制是不允许有汉人进入的，而在南面官体制中，是允许有契丹人进入其中的。从朝廷命官的选拔制度来看，契丹官都是由显赫的贵族家庭选拔来的，而中原的官员，则还需依靠科举制度来选拔。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南面官与北面官相比，还是处于下层，不能完全平等。然而这种“双元体制”，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保持中原的延续，保持不同民族间的相互适应，也是一个创举。
在契丹皇帝的统治下，北部一共有四大部、四十九个小部，大部是大王，小部是节度使。燕云一带的人民，他们所生活的地区设置是与过去中原一样的州县制。州县制也分为两类，一类与当初唐朝没有区别，而另一类则是在州县之中、草原之上，有一些不完全被皇帝所管辖的地区，被称为“斡鲁朵、头下制”。何为“斡鲁朵、头下制”？辽国作战最大的驱动是掠夺人口和财物，他们可以把这些抢来的人和财物设置一个区划单位，比如一个地区或城堡，这些被设置的地区或城堡就叫做“头下”，用中原的话说就是“某某名下的”。高级官员可以建“头下州”“头下县”，低一些的官员可以建“头下城”“头下堡”。这些“头下”的人，就是这些大将、高管们的私属人，身份和农奴相近。这些“头下”的户，与当时的臣民身份有所不同，因此他们要缴纳两份税，一份是要向头下主人缴纳，另一份是要给国家交税。所以当时这些“头下户”被称为“二税户”。因此，当时有个规定，头下收到的商税，归头下主人所有，但是酒税要交给朝廷。因为当时人们嗜好喝酒，并且喝得很厉害，酒税所占的赋税比例相当可观，因此国家需要收酒税。实际上这种赋税方式就是中原统治者已经抛弃的君主分封制的变体。
在燕云十六州之后，契丹-辽国又增加了几个京。据《辽史》卷37《地理志》记载，太宗以皇都为上京，升幽州为南京，改南京为东京，圣宗城中京，兴宗升云州为西京，于是五京备焉。
辽国与女真关系密切“明珠”是其灭亡的导火索
东北女真原本在辽国统治之下，女真所在之地是长白山与黑龙江一带，俗称“白山黑水之间”。女真分为“熟女真”和“生女真”。所谓“熟女真”就是有一定文明程度的、比较开化的女真族人，而“生女真”则是未开化的女真族人，相对比较野蛮。生女真有一个比较强大的部落，叫“完颜部”，就是后来女真族群开国者的兴起部落。
在整个辽国时期，女真族是受辽国管辖的，包括生女真部落也一直接受辽国对其节度使的任命。但女真不属于辽国国民，不交赋税。随着辽国对女真掠夺和压榨的加强，双方的矛盾在逐渐积累和激化中，女真之所以反辽，其原因竟是因为明珠。
在女真族群部落当地盛产明珠，当时，辽国的贵族非常喜欢这些东北地区的明珠，其中在库页岛以东的海里出产一种非常珍贵的珍珠，此珠产于珠蚌之中，珠蚌每年十月份成熟，可以进行捕捞，但由于气候和地理环境所致，捕捞非常不容易，因此要依靠其他方法。就在当地有一种天鹅，专门以蚌作为自己的食物，它们连蚌肉带珠一起吃，将肉吞咽后，把珠子放到嗉子中，因此人们便认为，只要弄到大天鹅，就可以得到珠子，而同时在黑龙江下游地区专门出产一种非常珍贵的猛禽，俗名叫“海东青”，学名“矛隼”，其个头小、飞得高、速度快，极喜欢捕食天鹅，因此，当地人民便训练“海东青”捕食天鹅，以获取珠子。由于海东青与珠子都属于非常难得之物，所以明珠便成了当时皇帝让女真族人进献的非常珍贵的贡品，并且朝廷对明珠的需求量逐年增加。为此，女真人就要得到大量的海东青，可这种猛禽数量有限，无奈之下，女真族人便要向其他地区抢夺。然而，在女真以东地区的其他族群部落，比如爱斯基摩人部落，其族人同样勇猛善战甚是野蛮，这样一来，女真族人就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因此，每年皇帝找女真索要明珠，都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负担，从而激化了和女真族的矛盾。此外，辽国使节在当时的女真族群中横行霸道，还建议皇帝让生女真也编入辽国的部下，为辽国赋税，这些做法都引起了女真的不满。
1113年，完颜部的首领完颜阿骨打担任了女真部落的酋长，他派人去打探辽国的军情，发现辽国前景已经非常灰暗，整个辽国国内的政治矛盾已经非常尖锐，再加上女真对辽国的愤怒非常强烈，完颜阿骨打会集民众起兵反辽。1114年9月，完颜阿骨打会集2500人攻占宁江州，两个月后，女真率3700名族人又在出河店击败了数万辽军，此时，辽国军队的腐败开始呈现出来了，军队涣散，无心应战，女真乘胜攻克辽东北边境一系列据点。
1115年正月，完颜阿骨打称帝，建国号为“金”，年号“收国”，完颜阿骨打即金太祖。此时的契丹和辽国走向了没落和灭亡。
本版撰文整理 白颖文
编辑：聂际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