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修未曾纳妾，儿子结婚时不用传统花轿，有了钱不用在置地买房上，而是用于办教育和买书，严仁覃说，严修没有把封建社会的陋习带到家里，这让严仁覃一直觉得严修并不像从封建社会走过的人

　　在严仁覃的记忆中，他家有很多与周围人家不同的地方，“我家里只供奉祖先，从不供奉财神、灶王爷等，而且祭奠祖先时也只是鞠躬，我从小在家里没有磕过头。过年时我家不贴吊钱等，办白事的时候也不烧纸，更没见家里像别人家那样叠过元宝。上学后我发现，同学家里用的基本都是阴历，但我家却以阳历为主。”严仁覃说，严修没有把封建社会的陋习带到他的家里，这让严仁覃一直觉得，严修并不像从封建社会走过的人。

　　严仁覃说，严修在家中所进行的改革是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进行的，他总是身体力行，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感染别人。和同时代的很多人相比，严修的一大独特之处是未曾纳妾，所以他的孩子也都奉行一夫一妻制度。天津人结婚时，按照传统要坐花轿，但是1910年严修的一个儿子结婚时所用的不是花轿而是花车。严仁覃说，这在天津是第一家，之后严家更无人用花轿，他在严家甚至从来没见过花轿。

　　在严仁覃的记忆中，严修是紧跟时代潮流的。北伐战争以后，中山装盛行，严修给了每个孙子5块钱去做中山装。有了钱就买房置地，是封建时代的典型思想，但严修从未这样做，严家的房子都盖在占地7亩的老宅中。严修的收入，很大一部分用在了办教育和买书上。在严仁覃的记忆中，家里有个藏书楼，整整5大间房子都是书，其中的很多线装书，都被保存在木头箱子里。严修去世后，他的后人把藏书都捐给了图书馆。

　　严修虽然自己节俭，却舍得为公益事业花钱，对于生活贫困的邻居，也是尽力照顾，“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祖父就让家里人去周围看看哪家邻居有困难，给予救助。祖父去世后伯父当家，仍在继续做这件事”。

　　在严仁覃的描述中，与很多有私家菜的大宅门不同，严家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严家菜”。一般日子里，每顿饭两荤两素，中午吃馒头，晚上吃米饭，天天如此，年年如此。严家不许孩子们大声说话，尤其是在吃饭时，而且严格规定不许剩饭，直到如今，严仁覃吃饭时总是吃得一干二净，连一个米粒都不会剩下。

　　严仁覃刚记事时，天津有的大户人家已经有汽车了，但严修却没买。严仁覃记得，那时家里的马号里养着几匹马，严修出门一般都坐马车，后来马号没有了，严修就坐人力车。直到严修去世，严家也没有购买汽车。严仁覃说，严修从来不追求物质上的享受，并且把这种观念传给了他的后代。

　　严修虽然自己节俭，却舍得为公益事业花钱。严仁覃说，天津每有灾情，梨园界就组织义演，前排的座位平时收8毛钱，义演时以10元的价格售票，包厢票价更是高达100元，号召致力于救灾的人们购买。严修总是买很多张票，而且一连买几天。

　　对于生活贫困的邻居，严修也尽力照顾。严仁覃记得，他小时候家附近有个粮店，这个粮店自己发行一种棒子面条，拿着条可以换棒子面。严家买了很多条，并且有专门的管账先生管理，周围贫困的邻居可以去账房先生那里领条。严修去世后，他的后人仍然坚持了多年，严仁覃记得自己十几岁时，家里还在发这种条。

　　最让严仁覃印象深刻的，是大年三十晚上的访贫问苦，因为他曾经亲身参与其中，“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祖父就让家里人去周围看看哪家邻居有困难，给予救助。祖父去世后伯父当家，仍在继续做这件事。我十几岁时，伯父让我也去，并让我在衣服里揣了十块大洋。我记得我看到一个还在拉活儿的车夫，给了他两块大洋。”严仁覃说，当时一块大洋可以买200套煎饼果子，对于家庭贫困的人们来说，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最让严仁覃觉得敬佩的是，关于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慈善事业，严修几乎没在他们面前说过，然而，他的精神还是深深影响了他的后代。

　　在严仁覃看来，严修的这些生活细节，和他所创办的南开大学的精神实际上是一致的，后来被定为南开大学校训的“允公允能，日新月异”，也正是严修一生所求。甚至，严修去世后，他的精神仍然鼓励着孩子们去旧革新

　　当被问及从祖父那儿得到的最大影响时，除了节俭，严仁覃说还有尊老爱幼以及教育孩子的方式。在严仁覃的描述中，在严家，对于长辈和年纪比自己大的平辈人，是不可以用“你”来称呼的，而是要恭恭敬敬地按照关系称呼对方为“大伯”“十哥”等。严仁覃等放学后，一定要到爷爷奶奶屋里问好。严修从不打骂孩子，对于犯错的孩子，他的惩罚方式是罚坐。

　　在严仁覃的记忆中，严家的家庭氛围极为和谐。严修会亲自过问孙辈的学习情况。严仁覃说，他们小时候在家中都要写大字，写完后交给一位表爷爷评判，根据写得好坏，获得“优、良、可”其中的一条评价。每过一段时间，所有这些大字都会被送到严修那里，由他亲自看，对于整体成绩好的人，他会象征性地给些物质奖励。不仅如此，吃过晚饭后，严修的孙辈常聚在严修屋里，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严修的房间里有风琴和留声机，孩子们可以在那里听音乐、唱歌，有时候，严修也会加入，和孩子们一起唱。

　　在社会上，严修一向支持南开中学的话剧演出，特别欣赏张伯苓的弟弟张彭春。南开中学有话剧演出，严修一般都会去看。在家里，严修则鼓励家人演话剧。严仁覃说，他们这一代有叔伯兄弟姐妹共20多人，经常与表哥、表姐一起，穿上行头在家里排演话剧，严修会和家人一起观看。除此之外，严修还鼓励孩子们进行体育锻炼。

　　关于严修本人，严仁覃还记得他不吸烟，并曾经劝他的好友梁启超戒烟，正因为此，严家直至严仁覃这一代，很少有人吸烟。严修也很少喝酒，只在节日或者重要场合喝，而且喝的不是当时流行的白干酒，而是严家藏的绍兴酒。

　　在严仁覃看来，严修的这些生活细节，和他所创办的南开大学的精神实际上是一致的，后来被定为南开校训的“允公允能，日新月异”，也正是严修一生所求。甚至，严修去世后，他的精神仍然鼓励着孩子们去旧革新。

　　正如严仁覃所说，严修就这样，用一种合乎逻辑、合乎道理且科学的革新方式走完了他的一生，并且用其精神深深地影响了他的后人。

　　本组撰文 本报记者李宁

　　老照片由严仁覃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