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课的人,惊其为天人。彼时中国,因社会动荡之后,传统破坏、隔离严重,而叶嘉莹带来了“原汁原味”的传统文化。
●她说,自己体会到了古典诗歌里边美好、高洁的世界,而现在的年轻人,他们进不去,找不到一扇门,她希望把这扇门打开,让大家走进去,把不懂诗的人接引到里面来。
●她谨记顾随的教诲:一个人要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以悲观之心过乐观之生活。也或许因此,有人使用“意暖神寒”来形容她。
●一个满头华发,目光灼灼的老者,在南开大学马蹄湖边,看荷叶田田并若有沉思时,是可以入诗入词的。她应该神色平静,因为“一切遗憾都已过去”。
在1977年回国旅行中,她看到火车上的年轻人在捧读《唐诗三百首》,她甚至还买到一本《天安门诗抄》,这让她意识到,这真是一个诗歌的民族,尽管历经浩劫,还是用诗歌在表达自己。
第二年春天,她给国家教委写了一封信,表示愿意利用假期回国教书,那一年,她已经五十四岁。后经过原辅仁大学外文系教师李霁野介绍,她来到了南开大学。每年3月下旬UBC(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放假,她就回国讲课,有的时候是利用休假一年的时间回国讲课。
诗言志,歌永言
她会在课堂上讲解诗歌的“兴发感动”,旁征博引,兴会淋漓。
有一次,她自己追忆:从1945年,我一直未曾间断地教了六十年书。这六十年,真的和人家比起来,我等于多教了一倍,人家教一个学校,我教三个学校,在北京是三个中学,在台湾是三个大学,后来在加拿大,虽然没有长时间的兼课,但是我就开始经常回国,又在国内教课。
课堂上的叶嘉莹,从来不写稿子,她觉得什么东西一写下来,到时候一念,就没有一个再生长的过程。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日后成为叶嘉莹在南开大学秘书的安易和天津电大的老师徐晓莉第一次听到叶嘉莹的诗词课,惊为天人。徐晓莉从那时,听叶嘉莹课至今,她认为中国“文革”后传统破坏、隔离严重,而叶嘉莹带来了“原汁原味”的传统文化。安易说,当时,课堂上教授诗歌使用的还是非常陈旧的阶级分析法,而且套路固定,叶先生则不然,她会在课堂讲解诗歌的“兴发感动”,讲诗歌的内在感受,而且旁征博引,兴会淋漓,这让当时的学生觉得清新扑面。
1996年,叶嘉莹创办了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1999年,她为研究所捐出她在加拿大大学所得的退休金的半数,设立了纪念顾随先生的“驼庵”奖学金,和分别由大女儿和女婿名字一个字合成的“永言”奖学金,当然,其中也暗含“诗言志,歌永言”之意。
目光灼灼,意暖神寒
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以悲观之心过乐观之生活。
在早期的诗词评说中,叶嘉莹通常从感性出发,是“为己”的学问,上世纪60年代开始,写作《温庭筠词概说》时,她从个人情感中跳出来,完全从文学、艺术、批评的角度来写,开始“为人”写作,并开始有文化传承的自觉。因为自身幼时有学诗的经历,学术之外,她也倾心于面向小孩子的古诗普及。她说,自己体会到了古典诗歌里边美好、高洁的世界,而现在的年轻人,他们进不去,找不到一扇门,她希望把这扇门打开,让大家走进去,把不懂诗的人接引到里面来。
2011年,13岁的美国华裔女孩张元昕成为天津南开大学中文系破格录取的本科生,她有“把中国诗词带进世界”的愿望。之前很多年的夏天,叶嘉莹都在温哥华讲学,而张元昕的妈妈则带着两个女儿从纽约专程来听课。一次讲座期间,张元昕讲起自己所学的“七绝与律诗的平仄与格律”,引起叶嘉莹的注意。之后,在熟悉和了解之后,她把张元昕推荐到了南开大学。今年首届“诗词中国”传统诗词创作大赛,她获得青少组唯一的特等奖。
一头扎进诗歌的叶嘉莹显得安详而平和。她说,到现在,她都没有改变对空观的认识,而只是转过来。她谨记顾随的教诲:一个人要以无生之觉悟为有生之事业,以悲观之心过乐观之生活。也或许因此,有人使用“意暖神寒”来形容她。
今年,叶嘉莹决定回国定居。南开大学荷花节时,她从温哥华发来信件。讲述当年她无意中落足到温哥华,发现那里气候宜人,百花繁茂,而独鲜植荷者,深以为憾,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归国探亲,重见荷花。可以料想,一个满头华发,目光灼灼的老者,在南开大学马蹄湖边,看荷叶田田并若有沉思时,是可以入诗入词的。她应该神色平静,因为“一切遗憾都已过去”。
C09-C11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于丽丽
【互动·你赞成歌唱诗词吗?】
近日,年近90的中国古典诗词专家叶嘉莹在参加某活动时直言“反对歌唱诗词”。她说,“我一直认为诗词应该用吟诵的方式来读诵,而不是歌唱,歌唱是人类造作的格律。”
你赞成歌唱诗词吗?
A.赞成,古词今唱别有韵味;
B.反对,诗词只能吟诵;
C.无所谓(欢迎具体说明)
@西西:
A.我个人觉得歌唱诗词可以扩大诗词的流传度,就像王菲唱的那首《水调歌头》,可以使人不枯燥地活跃性地记录下来,赋予诗词一种新鲜的生命力,如果死板地去看,去深入,可能会厌倦,那我先听到了这首融入旋律的诗词,会产生好奇心,会自然地了解它,事半功倍。
歌唱诗词受众群广泛,也许我是农民,没有文化;也许我是差生,不爱学习;也许我只是一个学龄前儿童,歌都会听,会唱,歌唱诗词并不是不尊重它,有时反而会锦上添花!
@陈王勤:
C.无所谓。一种新生事物的产生有其一定的土壤。好的事物必然会经受住时间的检验,不为人所接受的也必然会逐渐消亡。我们不必过于担心现代人的审美,怕他们误入歧途太久,沉溺在了歌唱诗词的小情小调之中。一代有一代之文学,一代人也有一代人之审美。我们不能抱残守缺般地认为古诗词就该是吟诵的,作为古诗鼻祖的《诗经》中的雅、颂就一般用于宫廷礼乐。而一些诗词的现代演绎(如脱胎于苏轼《水调歌头》的《但愿人长久》)也有益于诗词的传播;我们也不应该鼓励将大量诗词改头换面,美其名曰赋予诗词新的时代精神,这就成了糟蹋了。叶嘉莹先生担心的可能就是这样的改编吧。
@小宝:
A.赞成歌唱诗词#和朋友去北大红楼参观,看到展板上胡适的诗《希望》,朋友竟然跑调地唱完了整首,然后说:“我去,原来这歌词是胡适的诗!”我以为他睁眼念错字,其实是歌词有改编。电影《夜宴》里周迅唱的《越人歌》想必也让许多人寻源传唱吧!综上所述,既然是有利于诗词传诵的形式,何乐不为呢?
@忆平生:
赞成唱出来,正如所有能唱出来的歌,不一定都能令己有感触,或是令人传唱。能唱出来的诗词,我最欣赏用男声表达出来的,就像古人在用想象作诗作词般,行云流水,笔墨尽洒。而且,现在善古风的高手,比如河图,hita,檀烧,音频怪物,你不能否认他们的有才。尊重诗词吟诵,当然,唱出来的韵味,在我看来更佳,谱曲上,又让多少人发挥了才情呢~呵呵~
@書煙:
C.古诗词在我国古代的确有吟诵与演唱的历史,但因年代久远,乐谱与唱咏方式大部分久已失传(我听过的如姜夔的暗香),直到现今,许多人对诗词的认识多源于流行乐、古风。最初的,比如方文山的词,虽非能做到唐诗宋词原汁原味地还原,却也广为人知。把诗词谱成歌,听过的如李叔同的送别,苏东坡的水调歌头。记得有人评价,安意如的书流于浅薄,但其虽不才,而更为深远的意义却在于让更多普通人感受古诗词的意境,从而真正地对诗词感兴趣。热爱从来不因为有学术,专业的存在而止步。相信现一代的虽年轻,未来却是值得期待。在传扬保留传统的同时,能够通过诗词让自身修养日益臻熟,不断学习聆听教诲,使诗词与诗词唱咏不再小众,做“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沟通的桥梁,才是诗词的前路。诗词,是最美的语言。这份美,从来不流于表现形式。真心爱诗词的人,自会往更深处寻源。因为,创新是“唯有源头活水来”。有如迦陵老师这般为我们扫盲的邻路人,还须大家一起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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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整理:白明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