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运峰 题图 张宇尘
我的老家处在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村外除了树木和干涸的小河沟，与山清水秀无缘。著名的太行山在西面100多里，据大人们说，在天气晴朗夕阳西下的时候，可以看到太行山的影子，可我从小视力不好，在上大学之前就没有见过山。
别说是山，就连小石子也不容易见到。
我家的东邻小货大伯在生产队负责犁地，偶尔会在土里捡到一两枚小石子，黑黑的、圆圆的，很光滑，他放到衣袋里，晚上就送给我和二哥，说那是“老鸹枕头”。我们半信半疑，但也觉得很难得，这些小石子也就成了我们的玩具。
正因为物以稀为贵，我对石头就有了一种天生的喜爱。
大学期间第一次去女友家，下车之后，迎面而来的竟然就是太行山，山上的树木、裸露的岩石，仿佛近在咫尺，我异常兴奋，恨不得直接到山上看看。女友告诉我，太行山还远着呢，得有20多里。到了女友村里，看到那里的人家盖房都用石板、石块做地基，不像我们平原上用砖头，时间一长，地基就会盐碱化，危及房子的安全。更为奇特的，是这里的家家户户都堆着不少石头，大大小小、形状不一、颜色各异，我大开眼界，每到一处，就捡上几块小石头装进口袋。
有了和石头的近距离接触，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凡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要捡几块石头回来。没想到，竟然有了奇特的收获。
有一年去云南丽江，在玉龙雪山脚下，我在一处草坪上捡到了一块黑色的有棱角的石头，乍看上去，轮廓就像是一头牦牛，头、尾、腿、脊背都很像。听导游说，这里原来长满了红豆杉，由于掉下来一块大陨石，使得这里成了一片草坪，再无树木生长，因此我甚至怀疑这块石头就是陨石的碎块。
这块石头，我一直放在办公桌上，有时也拿它当镇纸。
也是在云南的一个景点，我捡到了一块片状的酱红色的石头，细细观察，石头上竟然有一圈圈的年轮，恰似树木的化石，特别是将它泡在水里的时候，年轮就更加清晰。可惜我对地质学一窍不通，否则可以做一番考证。
在山东的泰山、湖南的衡山、河南的嵩山、山西的五台山、甘肃的鸣沙山、大连的老虎滩、洛阳的龙门石窟、呼和浩特郊外的昭君墓、延安的河滩、玉门关的戈壁滩，我都捡过石头。在泰山经石峪，我观看了刻在石坪上的大字《金刚经》之后，捡了两块造型感很强的石头，来到山脚，看到有一家专门为石头制作底座的商铺，于是花了30元钱，给两块石头各配了一个底座。其中的一块就放在我办公室的书柜里，不少朋友见了，还以为是什么身价不凡的宝贝。
2012年秋，我去四川乐山参加郭沫若诞辰120周年研讨会，所住的酒店就在大渡河边。会议间隙，我和龚明德教授来到河滩上聊天，在浅水中捡到了一块黑色的鹅卵石，石面很光滑，仿佛涂了一层蜡。最为奇特的是它的形状，如同一只芒果，稍大的一头中间有一条白线，又像是一头幼年抹香鲸的嘴巴。我便将它带回去留作纪念，说不定幼年的郭沫若就踩过这块石头。
在国内捡了不少石头，到国外也同样有收获。
2001年秋冬时节，我随一个代表团去俄罗斯和波兰考察。一天早晨，在圣彼得堡涅瓦河边散步，我捡到了一块黑白相间的石头，正拿在手里摩挲，那位陪同的俄罗斯官员也出来散步，我不懂俄文，他不懂中文，只能挥手点头算作彼此问候。我把刚刚捡到的石头拿给他看，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微笑着发出“赫鲁晓夫”的声音，我听明白了，笑着表示同意他的“结论”。因为，就在前一天，他陪我们参观了莫斯科郊外的新圣母公墓，这是一处规模很大的名人墓园，其中就有原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的墓地，墓碑是一尊用黑白两色石头雕砌而成的赫鲁晓夫头像，我当时便记下了他名字的俄语发音。
在普希金生活过的皇村，在波兰的克拉科夫，我也捡过几块石头，只不过印象已经不深了。
2004年，我有一个公派去英国研修五个月的机会。在英格兰和苏格兰之间的哈德良长城遗址上，我捡过深褐色的石块；在爱丁堡，我捡过那里的鹅卵石；在利物浦，我捡过世界上第一条铁路路基上的碎石块。回到公寓，我把这些石头擦洗干净，放到书桌或多用架上，有时还请他人来欣赏。
回国的时候，由于行李超重，不得不把这些石头丢弃在公寓前的草坪上。但其中的一块我却没舍得扔掉，而是把它带回了国内。凡事讲究缘分，捡石头也不例外。那是英国之行的最后一站，晚上，我们在伦敦安顿下来，便和同伴们沿着泰晤士河散步，河边有许多梧桐树，为了防止水土流失，每棵树下都铺着一些石子，类似常见的鹅卵石。我一边欣赏河边的夜景，一边留心着树下的石头，突然，我发现一块石头很别致，赶紧捡了起来。这块石头颇像一只蛤蟆，深灰色的脊背、白色的肚子，头部还有两个小洞，恰似两只眼睛，我拿给同伴们看，大家都说太像了。而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块不远万里背回来的蛤蟆石，还放在卧室的书柜里。
大自然真是奇妙无比，绝没有两块同样的石头；大自然也真是鬼斧神工，赋予石头千姿百态的形状，给人们留下了无边的想象和美好的回忆。
2025年8月23日 范孙楼
原文链接：http://epaper.tianjinwe.com/tjrb/html/2025-09/25/content_143100_2663203.htm
审核：丛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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