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价历史人物
要功过分明
悦读周刊：这次讲座的主题是袁世凯与天津的关系，您这次主要从哪方面来讲？
来新夏：主要是袁世凯在天津的新政。这是问津书院的一个讲座，本来没有列我，因为我年龄比较大。后来我说，我是问津书院的顾问，有责任露一面。他们给定了一个题目，就是袁世凯在天津。袁世凯在天津的事儿太多了，我这次就集中在他的天津新政。
悦读周刊：袁世凯在历史课本中更多的是反面人物。
来新夏：因为我是学历史专业的，特别是对历史人物的评价，一个总的原则就是：见其功不没其过，见其过不掩其功。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功过是分明的。这是第一个原则。第二个原则，一个人他怎么样算进步、贡献，就是他做了前人没有做的事，而这些事对社会有益。总的来说，一个人好的方面占得多，这个人在他所处的时代做了他应该做的事儿，这个人就有他的合理部分，或者很大一部分正面的贡献。所以历史不是单纯的一面。那么袁世凯呢，由于陈伯达等人的影响，50年代以来他是被骂倒的。但是仔细追究历史，又不完全是这样。特别是他在天津担任直隶总督的时期，建立了历史功勋。
9月28日，问津讲坛迎来第八期讲座。南开大学著名历史学家、文献学家和方志学家来新夏教授为听众讲述了袁世凯在天津的新政。在来新夏的娓娓道来中，我了解到了许多袁世凯在天津的作为：小站练兵、振兴实业、建警察局、设立女子学堂……“应该说，他在天津所实行的行政措施，是比较善良的”，来新夏先生这样评价袁世凯。
小站练兵
最引人注目
悦读周刊：袁世凯在天津的事迹现在一般都提到小站练兵。
来新夏：他在天津做了很多事，小站练兵是最引人注目的。小站在天津南部的兴农镇。
悦读周刊：兴农镇就在津南区？
来新夏：是在津南区。那么这个地方为什么叫小站呢？原来天津离河北省青县很近的地方有一个马厂，是清代练兵的地方。当时呢，李鸿章驻扎在那里，这块儿地方土质比较好，离港口近，交通也方便，所以从明代开始，就是被朝廷重视的屯田地址。清代李鸿章当直隶总督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亲兵养在这里。后来是由他的淮军部下建立盛军在这里。后来为了从海上运东西方便，修了一条大道。这条大道就是从塘沽到马厂的道，这条大道10里一小站，40里一大站。
等到盛军来了以后，他们驻扎下去，要农垦、运军械、粮饷，就利用这条大道。这条大道的结合点就在塘沽以西5公里处，最初的小站就是车站的意思，可以歇息。这个地方被选为中心的休憩地方，原来的普通名词成为专用名词。当然这个镇叫做新农镇，就在津南区这个地方。小站经过经营，土壤又肥沃、稻子又有名，所以袁世凯接管的军队就在这里驻扎。他训练的军队叫新军。清朝政府改革军制，是从甲午战争之后就有议论，清代最早派来练兵的人叫胡燏棻，那个地方叫定武军，只有4575人。因为胡燏棻对军事不是太喜欢，所以就派了袁世凯接管。历史上的小站练兵指的就是这件事。袁世凯到各地征兵，用很严格的标准招募壮丁，很快就扩充到几万人。
新军采用日本、德国训练军队的条令，就这样形成一支新式的军队，袁世凯定名为新建陆军。这支陆军培养了中国近代尤其是民国以来大批的官僚集团人员，后来都担任了民国的重要职务，形成了一个重要的军事政治集团，也就是北洋军阀集团。这个集团前后32年统治中国。新军这支军队也就奠定了袁世凯的实力基础，以后又扩充为北洋6镇，到以后全国的32镇。
小站练兵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袁世凯兴办巡警，这是中国从来没有过的东西。袁世凯学习西方，把天津分为北段、南段，在天津成立警察局，维持治安。袁世凯在中国最早创办警察局，客观上维持了社会秩序，这一点对天津的社会和民众是做了一件好事。后来巡警就以天津为试点，在全国推广，清政府为此还成立了巡警部。
袁世凯还办教育，也是以天津为基础，他是一个懂得文墨的武人，诗还是不错的。袁世凯非常注重教育，因为改革需要人才，人才必须培养。他设立官吏学校，让官吏学习新的知识，来整顿吏治。
女子入学
始于袁世凯
悦读周刊：袁世凯还是很注重教育的。
来新夏：是，袁世凯还在市内建过天津农业学堂、天津师范学堂、天津工业学堂、天津女子师范学堂，这是袁世凯很大的一个特色。女子入学也开始于袁世凯。他很大胆，在现在看来女孩子上学很正常。但是在当时，让女子走出闺房得突破多少难关！袁世凯设立了很多女子师范学堂，关心的范围从高等院校一直到小学，他设立了4000所小学在天津。除此之外，袁世凯还设立了初等、高等、专科、电报等学校。在这些教育机构里，选用了很多国外留学归来的人才。
最重要的是，他不忘经济建设。除了练兵，另一个重点就是振兴实业。首先废除铜钱，实行币制统一，在天津设造币厂，造新币，设官印号。大胡同知道吗，当时就叫官运号。这是全国地方最早办的新式银行。现在你到东北角，还能看到“官银号”三个字，那就是过去的地址。用这个银行稳定社会金融、政府财政。
悦读周刊：袁世凯是做了很多具体实在的事情？
来新夏：对，这个人还是干了很多具体实在的事情。除了银行，还开办了一些公共场所，像中山公园、宁园，让老百姓有一个休闲去处。所以他在天津带来了很多好措施，应该说，他在天津所进行的行政措施，是比较善良的。当时袁世凯住在金刚桥附近，要去东站坐火车得经过很多外国的租界。中国的官僚出行大张旗鼓，外国租界就不允许张扬，袁世凯受不了，就自己修了一个车站，就是现在的北站，北站是袁世凯修的。金刚桥离北站还有10多公里，他又修了一条直通的马路。当时他存有张扬自己的私心，但是不能否认做了一件市区规划的大事儿，就是现在的中山路。他把南北路称之为经路，交叉的路称为纬路。经路以数字命名，纬路以千字文命名，形成经纬交错有规划的城市。并且在大经路两边兴建商业区，河北新区，使原来荒芜的地址成为繁荣的街区。我们举几个例子来说，袁世凯对天津的社会民众是有所贡献的。至于他在天津是不是干了对民众有害的事儿，肯定是有。但是两相权衡，天津还是向前跨进了一步。所以我们觉得，这些事情应该让天津市民知道。
问津书院
做了很多事情
悦读周刊：确实，这些事以前都不知道。来先生，您和天津的缘分也很深。
来新夏：对。我7岁到天津，到现在有80多年了。
悦读周刊：您有一本要出版的书叫做《旅津80年》。
来新夏：对，就要出版，南开出版社出版。
悦读周刊：这本书有没有您在天津印象深刻的故事。
来新夏：我在天津经历了很多动乱。我住天津最早的地方，是袁世凯部下盖的泽仁里。后来日本制造种种事件，1937年的7月29日大肆轰炸天津，我就在炮火和炸弹之下逃难。上面是飞机，下面是死人。这样子跑到意大利租界，后来跑到法国租界。进入一所中学，也就是现在的十九中。在那高中毕业以后，在北京辅仁大学读了4年，回到天津。我在南开大学已经有60多年了。所以我把写的有关天津的文章，集成一本书，叫做《旅津80年》。
悦读周刊：您从事天津地方史研究有很多年，能谈谈您的一些建议吗？
来新夏：我一直是天津地方史编纂的顾问，天津的史志很多都有我书写的痕迹，很多序、评论是我写的。在六七十岁的时候，我花了十几年时间专注于地方文献的编写。
悦读周刊：您对天津地方史研究还是很全面。
来新夏：对，我可以承认这一点。现在的地方史研究，我觉得问津书院比较有成绩。一方面挖掘社会上散流的文献，另一方面也有相关的研究课题。问津书院是天津第一个公众建立的书院，对天津地方史研究推动作用。经常举办演讲，向父老们做公开的演说，让大家了解天津的过去、未来。未来的文献积累呢，恐怕要靠他们推动了，比如说名人故居的采访、老学者的挖掘等等。问津书院这个团队做了很多的事情。
悦读周刊：问津书院还做了小册子，里面有很多歌谣，这是很珍贵的史料。
来新夏：这个刊物我就是顾问，其实他们做了很多有意义的工作。
悦读周刊：关于天津地方史研究的方法和方向您有什么看法?
来新夏：现在天津有很多历史文献的积存，档案馆里面有很多关于天津的资料。这些有关资料除了商会档案、北洋军阀档案出过一些文献集之外，还没有太多专著问世。所以我希望能多出版一些天津有关的地方文献遗留，不要让它藏之深阁，能够让天津乃至全国的民众、学者阅览、研究。另外有一些对天津旧的文献比较熟悉的老人要多谈一谈。按照这些线索，继续深掘深挖，使文献积累日益增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