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美好在于与同学、朋友的亲密联结。一个试图规避交往、归隐山林的人,要么是他心理有病,要么是他对这个社会已彻底绝望。
最近,大学宿舍里挂床帘的现象引起媒体关注。这预示着一些大学生正在向危险的方向滑落。
由南开大学学生在天津高校开展的一项调查显示,已有72%的大学生宿舍挂上了床帘或是赞同这种做法。他们藉此创造“私人空间”。有老师呼吁设置“床帘开放日”,在舍友们约定的时间里,让床帘敞开,让心灵开放,让同学们收获友情和轻松。(11月26日《城市快报》、12月5日《中国青年报》)
在本科时代,我的一位舍友也喜欢拉床帘。他一回到宿舍就躲进那一方小小的空间里,睡觉、看书、听音乐、看电影,几乎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那一块花花绿绿的布帘竟然成为我们称兄道弟的障碍。
我很理解一些学生对“私人空间”的诉求,1980年以后出生的人都很强调个性和自我。这在一定程度上应和了苏格拉底抛给我们的哲学命题:认识你自己。可是,苏老师并没有告诉我们拿什么来认识自己,打坐冥想?参禅顿悟?求诸先贤?抑或祈祷上帝启示?也许这些哲学方法很管用,但绝非世俗众生认识自我的法门。真正破解这一难题的,还是美国社会学家库利的“镜中自我”理论。
哲学问题尚需社会学的解决办法,这才合我们的口味。库利说,人的自我意识不是“自我”产生的,而是在与他人的互动过程中获得的。在与他人的交往中,人们首先想像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如何,其次想像他人对自己的形象评价如何,最后根据他人对自己的评价形成自我感。库利把他人对自己的判断和评价比喻成“镜子”,人们在这面“镜子”中看到自己的形象,从而发展出自我意识。如果你还不能马上同意库利的阐释,那请你先回想一下你与人交往时的心理过程。
任何在自我里认识自我的人,只会让自己走火入魔。龟缩在所谓的“私人空间”里自娱自乐,是一种自戕。那一片看上去软软的布帘有着磨刀石的硬度,它能打磨掉你感触社会环境的神经,消磨掉你敏锐的触觉。
其实,影响大学生交往的何止一块布,我们的手机、电脑在方便联络的同时,不也反过来成了“电子布帘”?
麦克卢汉说:“媒介是人体的延伸。”手机延伸了人的耳朵和发音器官,电视延伸了人的眼睛和耳朵,电脑则延伸了人的中枢神经。学者们一致赞扬麦氏的深刻洞见,却也一致疏忽了“媒介是人体的杀手”的事实。我们裹着这些“电子布帘”与外界交流,哪怕是一墙之隔的宿舍之间,也用QQ通讯,懒得多走几步路进行面对面交谈。一天下来,我们动手指的次数也许大大超过动嘴唇的次数(包括发短信)。久而久之,我们习惯了接收电子信息,而不再适应当面直接交流。我们的感觉和情感在电波的刺激下日益萎顿、麻木,乃至对周围的生活环境变得漠不关心。
电子通讯工具代替不了面对面的互动。手机、QQ再先进、再便捷,也总是隔了一层板的对话,双方难以深度接触,由此建立的关系也缺乏稳定性。当面的谈话不仅仅是有声语言的传递,还有眼神、表情、手势等无声语言做生动的附注,真实的情感流溢其间,让彼此的交流更加无隔阂、无障碍。
任何一个社会人都需要敞开心怀,与社会互动、与周围的人互动。这不是要达成某种目的而为之,因为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们需要真诚拥抱,以此保证我们心理健康、心情舒畅。我们不能在自己划定的小圈圈里沉沦。设置“床帘开放日”的社会学意义也正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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