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茂(1929-2015)是常宝堃的高徒。他的表演风格可用“文而不温”几个字概括。“文”当然是一种含蓄隽永的美学意蕴:在舞台风度上文雅大方,在语言使用上文采奕奕,在情感倾向上温润婉约,在性格塑造上细腻深刻。他擅长以说为主,侃侃而谈娓娓道来,多半为第一人称,以“我”之亲历制造艺术真实感。其作品所呈现的别异其趣的“小知识分子”形象,具有夸示自诩、善于自嘲的性格特征。
其作品中的一切人物都是“苏文茂式的”。无论是《批三国》中的“苏文茂先生”,或是《文章会》中的“苏文茂高足”,他们总是在开始的铺垫中,通过对文学艺术的夸夸其谈,对文章掌故方面的自逞其能,使观众隐约感到他后面的自嘲大约也是谐谑逗趣喜剧化的。《文章会》以自我吹嘘的口吻,夸示“我”当年因一篇“春秋题”的八股文而引起文坛骚动,以致连当时文坛宿儒康有为也想结识“我”。文茂在表演这一作品时,由于自我形象的塑造比较文静,有书卷气,因此他的自我吹嘘也令人半信半疑。一方面,观众根据“我”的举止,不大相信“我”会在自我炫耀后拿出一篇不堪入目、无比鄙俗的童谣;而另一方面人们在怀疑的同时又不能不为“我”所描述的“春秋题”文章以及康有为和“我”的“校长”——周蛤蟆交往的生动细节所吸引。于是,“我”就成了喜剧矛盾的酵菌。这种姑妄言之又姑妄听之的半真半假效果,正是相声和喜剧艺术创作的最佳情境。
《批三国》里那位一知半解喜欢吹嘘的小知识分子,对《三国演义》的种种歪曲和误解:诸如,他认为“三国”不是魏蜀吴三足鼎立,而是其中带“三”的回目很多,并隐含“三”的许多趣闻掌故——三个做小生意的、三个不知姓氏的、三个数学家等。其本源属于歪解经典的语言文字游戏。但由于苏文茂的个性化处理,使其成为具有讽刺含义的类型式人物。“苏批三国”显然在自嘲逗趣,但由于演员融进了一定文化情采,其自嘲就并不全是自我丑化,而是旨在否定“我”的浅薄轻率、自作聪明、虚荣做作,从而显现出对社会流弊的揶揄和嘲弄。
他的《抚琴》用的是同一手法。嘲讽那种附庸风雅、自作多情、技艺拙劣又无自知之明的抚琴者。主人公那矜持和僵硬的思想,期待知音又毫无依凭的痴态,那焚香净面的虔诚以及幸遇“知音”的狂喜,都在语言的内在逻辑和语态变化中表现。表面看来,它们似是人为外加,其实是人物本身性格使然。演员借助其修养深化了人物的性格,同时也渗透进嘲讽讥刺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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