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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琨:天津卫的“自来熟”
来源: 今晚报4月24日17版发稿时间:2015-04-27 10:06

  在天津卫这个五方杂居商业勃兴的码头,融洽的人际关系不仅是生活情感的需要,也是安身立命的生存之道。于是,“见面熟”“头回生,二回熟”“有人缘就有饭缘”等俗语便成为世俗社会普遍的共识。不少天津人有一种“自来熟”的天赋,不必经人介绍,也无须毛遂自荐,只要是进入一个群落,或邂逅于某种场合,就会以其坦诚直率立即进入话题,你言我语应答和合如说相声,即使脸红脖子粗争辩起来也十分快意。那种“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觉洋溢着友情和善意,简直是这个城市古朴民风的一道生动风景线!

  “自来熟”者多具有乐观、随和、大方的喜兴秉性。尤其是一类“见面亲”,别说是一开口就知道是老乡,即便是一举手一投足的派头,一扬脸一低头的感觉,以及全在脸上写着的“春夏秋冬”,你就能断定:跑不了,准是天津卫。至于为嘛如此?还真说不好。或许来自惟妙惟肖的心理感应,或许源于率脆洒脱的行为方式?但更重要的则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嘻嘻哈哈的脾气、乐乐呵呵的哏趣。而一开口的随方就圆,一对话的无所不行,一击掌的就此搞定,一碰杯的彼此容让,便不仅是“吃嘛喝嘛全都有了”,更且是“有嘛算嘛全都成了”。“自来熟”的性格核心既是燕北慷慨豪爽性格的遗传,也是在现代商业交往中的锤炼。

  但随着尔虞我诈市场风气的搀入,“伪自来熟”也成为冒牌货以“欺熟”“杀熟”“吃熟脸”——市侩主义见利忘义、巧取豪夺、粗俗伪善的手段混迹市井。其所谓“熟”不只是假情假意的套话,更且是预谋设计的坏招。比如,“暗自熟”在你不知不觉间早把你的祖宗三代、个人身世、社会地位等等细枝末节倒背如流了,让你在惊喜和感动之余迅速与之亲和起来。“套亲熟”则是把你的三姑六姨八舅数落得一清二楚,在你感到亲情难却有悖祖德的刹那,突然就杀进一个你需要孝敬或补偿的长辈或晚辈来。“吹牛熟”在你孤苦无告万般无奈之际,神兵天降来了一位无事不通、百业皆精的“大能人”——在这世上似乎没有他不认识、不知道、未有交情的。“要找谁你说吧——这小子还欠我情呢”;“要烦谁你派吧——只要不出天津卫,没有跟咱不哥儿们的……”如此这般,其间还穿插着甜言蜜语的“热罐儿”、肉麻吹捧的“高帽儿”,都将激发你的功名利禄之心、声色犬马之欲,使你产生相见恨晚的亲切。你曾经被理性压抑的虚荣、贪婪等“人类通病”便会被发酵膨胀起来,既而迅速入彀。

  近年来种种“套熟”的手段越发“现代化”了,媒体加美女、网络加英语,以及为了创造“熟知密友”所采取的阴谋手段也更加不露形迹了。假话真说、鬼话神说、浑话明说等艺术语言都带着“真诚”渗透进传销、借贷等许多领域,令你掉进陷阱上当受骗。

  过去家长教育孩子要防生人,现在更加了一条要防熟人——熟人有时比生人更下狠手,但尤其要防的还是我们自己的轻信和无知。

编辑:聂际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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