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楞”和“犯傻”都是我们天津卫人常有的表达情感的称谓。不为别的，就为凸显性格、引人注目，以超常或反常的语言传递一种异样的生活视角和思维方式，在找“乐儿”的同时抒发一下积郁胸中的抑郁之气。“楞”者见角见方也，必与儒释老庄的圆融、圆释、圆通思想相悖。您不是喜欢“顺毛驴”吗，我非让您碰个“软钉子”，看你能把我怎么样！上班迟到了，谁都知道是交通拥堵的原因，但看到上司那一脑门子官司，偏说：“今儿个又起晚了！”上司质疑：“那就早点儿起。”“起不来呀！五点起都来不及，除非一宿别睡！”您说，这不是“犯楞”吗？就为正话反说，拿上司开心，也令他知晓下情，更使自己快意一时。又如，小区收清洁费，有的户就是不交，别看没几块钱，非指着窗外的垃圾说：“等清洁了我再交。”这不也是曲意抗争的一种方式吗？
如果说“犯楞”是“硬碰”，“犯傻”就是“软泡”。一句“我哪知道呀？”就把随地吐痰、跨越护栏、逆道骑车等种种违规失则行为统统“遮了”。伴随着茫然的傻笑、木呆的眼神和一副无可奈何的姿态，谁都会在其“没有下回了”的遮护下放行。于是“犯傻”以失去尊严为代价“拜拜”了事。
天津人执正义气，讲究直来直去——“当面锣对面鼓”，尤其腻味“软的欺负硬的怕”那种“小人”作风。但长期的世俗生活，老是硬碰硬没有不吃亏的，于是，渐渐锻铸成软硬结合、有软有硬、软硬兼施的表情方式。“犯楞”看似棱角鲜明，其实硬里有软——“硬”在言辞上，“软”在口气里。总是让人感觉一种“酸不溜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的滋味。虽然是抱怨堵塞，但“起早赶晚集”不是明摆着吗，您能怨谁？“犯楞”是因为其情可谏，苦衷需表，怨气要发；仁义的上司会理解其中真意，执正的下属也会尽情补过。而那位不交清洁费的也是“充足理由论”：清洁费真得用在清洁上：他不是刁民，只是讲理。
我不记得小时候天津卫有“楞”这个词儿，也不明白这个词儿是从哪儿兴起传过来的。只知道有“愣头愣脑”的一个“愣”字，意思与“呆头呆脑”差不多。盖因缺乏时空观念，并不懂得时间、地点、语言环境的规定性，从而造成言谈举止失当。“愣了吧唧”是自控能力差、行为唐突、缺少教养的表现。而“楞”似是在不正常社会生活的压抑下，一种被认为“另类”意识的情感宣泄或抗争语言。其“楞”里透着讥刺、嘲弄和轻蔑。也有因夸张极度而制造的荒诞可笑。不知对否？
“犯傻”以降低身份、矮人半截、自轻自贱令对方高高手，在博得对方一笑之后放他过去，倒也不失其韬晦智慧。但“犯傻”和“犯楞”都属于喜剧的“自嘲”方式：前者有点“阿Q精神”，习惯在矛盾面前逃逸；后者敢于面对，才是理性和心态上真正的超越。“犯楞”和“犯傻”相里表，生活因此更有情趣。
编辑：聂际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