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莹讲 宋文彬整理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这才是辛稼轩真正要说的话，我难道要把我的一生消磨在“求田问舍”之中吗？可惜那像流水一样消逝的年华，光阴之不停留，尤其是那些豪杰之士壮志未酬，就衰老了，真的是感慨万千。“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鹧鸪天·有客慨然谈功名因追念少年时事戏作》），辛稼轩二十多岁时带领游击队渡江南来，那种志意已经完全消磨了，像流水一样消逝了，而在他消逝的年华之中，有多少狂风暴雨的打击，那是人生忧愁的风雨。
“树犹如此”，这又用了一个典故。晋朝的时候，桓温曾经带领军队到北方去，当他到了河北的琅琊，在那里种了柳树，过了很多年以后，他有机会又到了琅琊，看到他当年种下的很细小的柳树，已经长得很粗壮，很苍老了，所以他感慨道，“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没有感情的树木都已经这样衰老了，何况是有感情的人呢？怎么能够忍受光阴的消逝和忧患的消磨呢？所以辛弃疾说，“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光阴这样的消逝，平生有这么多的忧患，你在什么地方能够得到安慰和消解呢？“倩”是使、令的意思，这里还有一个版本的问题，“红巾翠袖”四个字，有的版本是“盈盈翠袖”，我以为“红巾翠袖”比较好。“盈盈翠袖”中的“盈盈”是指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古诗十九首》上说“盈盈楼上女”。“翠袖”是说这个女孩子所穿的衣服的衣袖的颜色是翠绿色的。为什么说“红巾”两个字更好呢？因为后面是“揾英雄泪”，“揾”是擦拭的意思，他说能够呼唤来一个拿着红色手巾的女子，因为“红巾”和“揾”是相对照的，拿手巾擦干他的眼泪，写得很浪漫。辛稼轩要找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穿着翠绿色的衣服，拿着红色的手巾替他擦干英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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