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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邦彦词赏析之六
叶嘉莹讲 宋文彬整理
我们继续讲“烟中列岫青无数”这一句。李太白的诗说：“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独坐敬亭山》）辛稼轩说：“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贺新郎》）都可以引发读者的无限向往。周邦彦说“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欲暮”，在秋天的时候，有鸿雁在飞翔，鸿雁在天上飞，太阳当然比鸿雁更高，所以是在“雁背”上，是落日的余晖。
你要知道，快要落日的时候，太阳的颜色就特别红，尤其是好天气，一片红色，如果有云彩的话，是一片红霞，这也是夕阳之所以诱惑人的地方，因为它红得如此之美丽，如此之鲜艳，如此之浓艳。夕阳是说太阳还没有落下去，等到夕阳已经落下去，只剩下落日余晖的时候，看一看那暮山，青山就变成紫色的了。如果你恰好对着远山居住，日暮黄昏的时候，你注意看，远山的颜色每一分钟都有不同，这是光影的变化。
“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欲暮”，这两句把日暮黄昏的光影变化，以及那种迟暮的感觉，写得非常好。周邦彦的这首词，一直是把景色跟感情结合在一起来写的。最后的两句，他是写人事，是写感情，同样是用形象来表现的。“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粘地絮”，人都走了，都消散了，像什么一样地消散？他说，人离开得这样快，这样远，就像刮风以后，从江边消失的云彩一样。离开的人，就像随着风飘走的、渡江到江的另一边的云彩一样，消失了。周邦彦说，“情似雨余粘地絮”，我的感情，就像下雨之后，被打湿了粘在泥土上再也飞不起来的柳絮一样。柳絮本来是洁白的、在空中飘着的，但被雨水打湿在地面上以后，就完全跟泥土混合在一起了，再也飞不起来了。当然，这两句你如果单纯说他是写男女离别的感情，也写得很好，但是如果你了解了周邦彦的身世、遭遇之后，就可以体会到周邦彦在当年的政党之争中的感慨，这是很难以言说的一份感情。
原文链接：http://jinwanbaoepaper.enorth.com.cn/jwb/html/2024-08/15/content_87662_1169665.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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