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弟
西晋是个短命的王朝，先有“八王之乱”，继之“五胡乱华”，流民蜂起，天灾人祸不断，黄河流域文明惨遭劫难，大量私家藏书毁于兵燹。为避战乱，北方文化士族车载珍贵藏书，逃奔江南，史称“衣冠南渡”。这是华夏文化重心第一次南移。一路上，其所携藏书损失严重，我们仅以山阳张氏和傅氏两大家族为例，以见一斑。
前面我们讲过，蔡邕万卷藏书赠予山阳王粲。从此，这些书籍一直在王氏家族中传承，培育出许多名人，如开魏晋玄学的天才王弼。王氏家族这些藏书，其外溢与损毁，东晋张湛在其《序》中有所披露。王氏、张氏和傅氏皆为同乡，且有姻亲关系。张湛祖父张嶷和刘正舆、傅颖根（名敷，《晋书》有传）都是山阳高平王氏的外甥，三人年少的时候，经常到舅舅王始周家里去玩耍。王始周有两个堂哥王宏和王弼，他们哥仨都喜好藏书；稍早时候，他们已经继承了王粲的万卷藏书。
傅颖根家也是书香门第。张嶷和刘正舆、傅颖根三人当时都十来岁，也很喜好读书学习。他们来舅舅家玩耍时，竞相抄录王氏的珍贵藏书，带回家中阅读。长大以后，遇永嘉之乱，张嶷和傅颖根两家一同避难南行，用车装载了很多藏书，途中兵患频发，离江南还很遥远。张嶷对傅颖根说，现在看来我们不可能把这些书全都带到江南了，咱们挑拣最珍贵的带上，其他全部扔掉。于是傅颖根只拿了他祖父傅玄、父亲傅咸的文集。张嶷所抄录的书中有《列子》八篇，到了江南，只剩下《杨朱》《说符》《目录》三卷了。
永嘉乱前，刘正舆就到江南，做了扬州刺史，他带了一些藏书过江。张湛为了把《列子》编齐了，从刘正舆家得到《列子》四卷，又在王弼的女婿赵季子家得到六卷，经过比勘正误，删去重复后，《列子》一书总算完备了。
由此可见文化士族南渡时私藏损毁的程度。
张湛只记述了《列子》一书的前世今生，内中涉及了很多历史信息：一、“五胡乱华”使北方文化士族大量南迁逃难，早期包括平民有几十万人，后续至数百万（葛剑雄《中国移民史》，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二、王氏家族藏书允许外甥们传抄，这也扩大了私藏范围。三、在南迁中，以藏书万卷的王始周家族为例，可以想象私藏浩劫。四、南迁的文化士族移居江南，为当地政治、经济和文教的开发，提供了人才。在此基础上，之后的东晋南朝，私人藏书有巨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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