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莹讲 宋文彬整理
上一次我们讲到“春蛾干死兰膏歇”这一句，后面一句“幺凤重生锦瑟张”和“春蛾干死兰膏歇”一句正好是一个对比。
“幺凤”，是说小的凤凰，凤凰的雏鸟。“朱楼玉房”中的这个美丽的女子，这当然是象征，她有着“幽靓难成时世妆”这样美好的资质，她的“云锦牵丝愁宛转，月轮碾梦怨飞扬”这一份追寻的情意，经过了“春蛾干死兰膏歇”的打击，本来已经失望了。现在，“幺凤重生锦瑟张”，她又重新活起来了，像一只初生的小凤凰。西方人说凤凰都是从火里边出生的。“幺凤”的重生，是经过了死亡的、很沉重的打击，现在想要再追求一个东西。“幺凤”重生的时候，就把这个锦瑟“张”，“张”是说张开。凡是弹奏的音乐，比如琴，古人有一个琴囊，就是可以把琴收在里边的一个东西。当你把琴从琴囊里边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的时候，这就是“张”。
“幺凤重生锦瑟张”，当凤凰重生的时候，这个美丽的女子就把锦瑟张开。李商隐的《锦瑟》诗说：“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一般来讲，中国所说的琴有两种，有五弦的琴，有七弦的琴；中国所说的筝一般是十三弦，琵琶是四弦，可是瑟竟有五十根弦，比所有的乐器都繁复，这种乐器弹出来的声音也比所有的乐器都悲哀。“无端”，就是无缘无故，锦瑟为什么是“五十弦”呢？其他的乐器则不同？每个人生下来的禀赋就是不同的，为什么别人没有像李商隐这么敏锐的感受、这么深刻的悲哀？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这样？是他自己选择的吗？不是，他生来就是如此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一件事情。他要把每一根弦、每一根柱都弹出最美的声音。“幺凤重生锦瑟张”，这样的一个女子，经受了“春蛾干死兰膏歇”那样的打击，然后现在要弹奏出一曲最动听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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