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莹 口述 宋文彬 整理
晚唐之后接着就是五代，南唐距离唐朝不是太远，据说李后主也喜欢音乐，他找到了《霓裳羽衣曲》一个不完整的遗谱。而李后主的第一个妻子大周后也是喜欢音乐的，所以他们两个人就把《霓裳羽衣曲》重新整理了出来，在南唐的宫廷之中演奏。《霓裳羽衣曲》是大曲，而且是可以伴舞的，是一个很有排场的、很长的、由各种乐器来演奏的曲子，这就是大曲。
“重按霓裳歌遍彻”，演了一遍还不够，还要再演奏一遍，而且是演奏这么长的、这么盛美的一套大曲。“遍彻”的意思有两种可能，一个就是从字面上看，这个“遍”呢，就是整个的、完整的，是从头到尾的；“彻”者，是说贯彻始终，就是说一直演奏到完，因为这个曲子很长。还有第二个可能的意思，这个“遍彻”就是大曲里边曲调的名字。大曲不是由很多的曲子组成吗？它中间有一些曲子的名字就叫什么遍，什么彻，所以“遍彻”的本身也有曲调名字的意思。所以李后主说“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就是把每一支曲子从头到尾演奏下来。你看，这就是他的享乐，完全投入其中（当然，完全投入到享乐之中并不对）。你无论是做什么事情，有什么信仰，或者从事什么样的研究，你都应该完全投入。很多人什么都不投入，所以什么都没有成功。
词常常分成上半阕和下半阕。在《玉楼春》的上半阕中，“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这是目之所见，一大排漂亮的女孩子出来跳舞；“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这是耳之所闻，优美的音乐。这个还不算，在下半阕中，李后主说“临风谁更飘香屑”。什么叫“临风谁更飘香屑”？南唐的史书里面记载，说李后主这个人是很会享乐的，所以他的宫中有主香的宫女，就是专门管理香的宫女，这个宫女的职责是使宫中从早到晚每天都飘满了香气。办法很多，可以焚香，就是把香焚在一个香炉里边，让香气散发出来；还可以飘香，是用一种有香气的粉末，它可以撒在各个地方，让宫中充满这种香料的气味。“临风谁更飘香屑”，是谁正在那里飘香？如果是现在，一定是在喷香水了。李后主用了一个“更”字，这个“更”字说明，他的眼睛已经看到了“春殿嫔娥鱼贯列”，耳朵已经听到了“重按霓裳歌遍彻”，除了眼睛所看见的、耳朵所听到的之外，鼻子还闻到了芬芳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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