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宇
说到那个时期文艺的问题,还有一个,就是公式化和概念化。这是长期存在的问题,从上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这个问题可谓源远流长,早在革命文学运动初期就已经产生。无论是上世纪20年代末的革命文学,还是30年代初的普罗文艺,公式化、概念化、标语口号化都是其突出的特点。在那些作品中,空洞的议论往往代替生动的形象描绘,概念化的理解往往代替丰富的生活。作家不是从生活出发,而是从概念出发,不是忠实于生活,而是为概念而编造生活。比较清醒的批评家们当时就已指出:那些小说把革命的理念强加给了那些不识字的工人,让他们具有非常高的政治觉悟,并且开口就是豪言壮语;在一些作家笔下,革命只有胜利而没有失败,地主资本家一打就倒,英雄总有美人陪在身边。而且,革命者都是一个模样,反革命也是同一个模样。——这是茅盾批评过的。
到了上世纪50年代之后,这个问题不但没有解决,而且成了一个普遍现象:同样的主题,同样的人物,同样的构思,千篇一律,千人一面。虽然作品产生于不同的作家,但不同的作家用着同样的模子,因而可以把作品铸造得一模一样:革命总是从胜利走向胜利,生活总是从苦难走向幸福,革命者总是光荣正确,敌人总是卑鄙无耻,社会主义建设一定是热火朝天,农业合作化运动必然是带头人立场坚定、贫下中农积极响应,富裕中农犹豫不定,地主富农从中破坏……
这种公式化和概念化的现象其实并不是文坛主导者所希望的。通过当时的报刊不难看到,当时文艺界的指导者对于这种现象并非没有及时注意,也并非没有努力解决,而是一直试图解决它。早在1953年9月召开的中国文学艺术工作者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周扬在报告中就指出:“必须反对文学艺术创作上存在的概念化、公式化及其他一切反现实主义的倾向;如果不克服这些倾向,我们的文学艺术就不能前进。”
三年之后,1956年2月,中国作家协会第二次理事会扩大会议召开,会议的重要主题就是反对公式化和概念化。周扬仍然把概念化、公式化的问题归结为“反现实主义的倾向”,对其进行严厉的批评。在周扬等文艺界领导人的号召下,许多作家、批评家都对公式化和概念化进行过尖锐的批评。
但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公式化、概念化的倾向不但没有在批判中减弱,而是愈演愈烈了,而且终于在“文革”文学中发展到顶峰,形成了一系列构思模式。比如:“书记来引路,队长(厂长)犯错误,知识青年一时糊涂,揪出一个狗特务(地主)”;再比如:无论助人为乐还是英勇抢救国家财产,英雄人物的耳边总是响起“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在上世纪50年代以后的文坛上,权威意识形态的力量历来是所向披靡,文学创作中的公式化和概念化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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