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磨调”之雅称的昆曲,其传承、传播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由于度曲有着精深的艺术要求,学习过程需要有曲师“拍曲”。可以说,古老昆曲不论是桌台清唱形式,还是舞台剧唱形式,之所以能够数百年生生不息、绵延至今,离不开曲师的教习、传播之功。
然而,以往关于昆曲的史籍记载略偏重于“文”“戏”,而轻于“乐”。这很大程度上乃是因为关乎“文”“戏”一端的曲词剧本、文人曲事、戏剧演绎、剧坛逸闻等,便于文字记载而流传,而关乎“乐”一端的度曲、谱曲、器乐等,更依赖于口传心授,难以行诸文字。被后世尊为“曲圣”的曲师魏良辅,尚且因为史籍鲜有记载而身世如谜,那些因自觉“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而不轻易将度曲经验诉诸文字的曲师,更是终生默默拍曲授曲而鲜有留名于昆曲史者。这对于“文乐一体”的昆曲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曲师重在教授昆曲度曲技艺,往往或兼善谱曲、订谱,或兼善文武场,甚或兼通身段表演。近现代以来昆曲在天津的传承传播,曲师授曲也曾发挥了重要作用。如江苏曲师徐惠如先生曾于1926年应著名曲家王季烈先生之邀,到天津为曲友授曲,徐氏精于笛艺,故而同时还担任天津业余曲社同咏社的笛师。周铨庵等京津地区的曲家曲友均曾追随徐惠如先生拍曲。先师刘立昇先生(1943—2019)也是这样一位为昆曲传播默默耕耘于沽上曲坛一生的曲师。
立昇先生祖籍安徽芜湖,生于天津。其父刘汝礼先生雅好京昆艺术,能擪曲笛、操胡琴,立昇先生少时,即授以京昆唱念、擪笛操琴之技艺。彼时刘府家境殷实,家中常有京昆雅集,曾延请曲师乐工为立昇先生拍曲传艺。自1962年起,立昇先生随著名京昆女小生梁桂亭先生学习昆曲小生,器乐、曲唱亦曾得昆曲曲家、十番乐师刘楚青先生和琴师赵金奎先生等人的指点。立昇先生聪颖好学,颇得老先生们赏识而倾囊相授。
立昇先生遵父训,仅以昆曲为业余爱好。然而业余时间潜心研习昆曲,几十年不移其志。曾彩串折子戏数场,后因嗓音“塌中”而专工擪笛及昆曲文武场研究。积数十年习曲擪笛经验而成《曲笛演奏之管见》诸篇文章(连载于《津昆通讯》第十七至二十一期),并编著《水磨传情——昆曲笛谱与乐队》等以飨曲友。曾在天津昆曲研究会、甲子曲社、南薰京昆社、山花曲社、天津老年大学等义务为曲友授曲、擪笛捧笙,诲人不倦而不求闻达,深得曲友爱戴。
平心而论,若以曲学理论研究之建树而言,立昇先生的成就称不上大家,然而若以昆曲传播之用功以及曲笛、昆曲文武场之深研而言,立昇先生无疑是同侪中之佼佼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