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凤华
初次见到于复千先生是在南开大学范孙楼,推开画室的门,他正和学生们围坐在一起,热烈讨论着其题款诗词的个别字句。第一印象是满头白发、谦和慈祥,整个采访下来,我感觉又回到久违的校园上了一堂读书、绘画的美育课,生动丰富,收获满满。
1984年,在群艺馆从事成人艺术教育20年之久的于复千,调入南开大学任教。“来到南开,我很幸运,又给了自己读书学习的机会。文学院有一批终日把卷不疲的学者,粗茶淡饭,拿起书来一读就是一天,他们学富五车,洞观天下。”
1955年至1964年在中央美院读书的十年,李苦禅自然、重拙、古朴、含蓄的笔墨,潘天寿熔铸山水景观成花鸟画意象的画法,郭味蕖将自然景观与山水、花鸟画的创新结合,都给了于复千丰厚的滋养。书法篆刻老师刘冰庵先生曾送他一副楹联“拙因知事少,老悔读书迟”,四十多年后,父辈恩师的良苦用心,他理解得更透彻了。他经常反思自己到底读了多少书,坚信当艺术的基本功具备了以后,如何提高自己,怎样找到自己的下一个“山头”,唯一的来源就是中国文化。
于先生宽敞的画室内,除了笔、墨、纸、砚,还堆满了诗、赋、典籍、诸子箴言,他能够把庞杂的学问与绘画、人生完全打通,达到由知变识的境界。“艺术如大海,咱不过一泓秋水。”于复千自谦学识积淀不厚,又深感岁月紧迫,所以每天读书作画,笔耕不辍。
正是对艺术和生活有着火一样的热情,他常常被一种超越自身的矛盾而苦恼,他怀抱一颗斥退怯懦的勇猛心、抛弃安稳的冒险心。古人云,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他认为艺术要有素养,要有情感,没有情愫就没有绘画,没有浪漫就没有升华,艺术家要致力于用丰沛的情感、精妙的笔墨去表述一种心灵的神会。
在中国历代文人画中,他欣赏王维的雪中芭蕉、苏轼的朱砂竹、齐白石的“不齐之齐”以及潘天寿的“造险而破险”,手摩心追他们所达到的“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的创新境界。诗重凝练,画贵简括。于先生的大多数创作都是集诗书画于一体的精品,观其《蓬门有佳色》一画,绿叶环绕中,花蕾的一点点红意,却寄寓了无边春色,正可谓“万绿丛中一点红,动人春色不须多”。这正是其作品的特色所在,即传神之外,还有一种“超以象外”的远韵,言有尽而意无穷,给人留下无限的遐思和回味的余地。
绘画过分追求形似则不能传神,他追求“神来之笔”。在他看来,神来之笔在于无我而自在的天地,是“必然”中捕捉到的“偶然”,是在平凡中发现的神奇;神来之笔的背后是深度修养,是长期修炼和积淀的结果,绝不是一时、一地、一事、一种思维的偶然表现。
于复千教育他的学生,画家画的是人,是心,是修养,是品格,当一个画家掌握了基本的笔墨技法以后,其画作就不应该再是表面上形式上的追慕外在表现。画品即人品,只要心放正了,人格魅力在,画画尽可以放大。
“有人说,于先生您的画我们越来越看不懂了,这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我在进步,一个是我在走上歧途。”即便如此,年届七十的于先生还是坚持“敢于牺牲,敢于尝试”,这种衰年变法、革故鼎新的勇气和自信值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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