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由北大与西南联大北京校友会、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和云南师范大学一起举办的西南联合大学建校八十周年纪念大会将在北京大学举行。这也给予了我们一个契机来再次回望这所战火中的大师摇篮。
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校门
西南联大的全称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它的前身是因躲避战火而被迫南迁的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和私立南开大学共同组建成立的国立长沙临时大学。然而在长沙临时大学成立仅3个月后,由于长沙连遭日机轰炸,考虑到日益危急的局势,临时大学不得不分三路各自西迁至昆明,并于1938年4月起改称国立西南联合大学。
到1946年7月停止办学为止,虽然西南联大的历史仅仅只有八年,它却在之后的八十年里始终动态地影响着中国社会的发展。这样的“影响”在中国教育史上可谓是前无古例,后无来者。
于西南联大简陋图书馆里学习的学子
历数西南联大的师生,堪称俊彦云集、巨擘济济,其中教师包括有冯友兰、陈寅恪、朱自清、沈从文、钱穆、金岳霖、华罗庚、陈省身等诸位大师;而学生中亦人物辈出,中国人文和科技领域的奠基人不胜枚举。
然而在战火逐渐蔓延的背景下,这些中国当时以及未来的顶尖人才们在其时却只能在无比艰辛的环境下努力进行自己的研究和学习。历史学家何兆武就曾在书中回忆过当时联大的日常生活。
“联大的学生绝大多数是背井离乡来到昆明,寒暑假也回不了家,一年四季都在校园里。而且因为穷困,也极少有吃喝玩乐的事情。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出去玩?基本上每个同学家里都没钱寄过来,你想想,都在打仗,家里哪还会有钱供你上学?后来我们兼差当中学教师,才能保证自己的生活。
周末放假,我们也只能蹲在学校里。大部分时间用来学习,休息时就在草地上晒晒太阳,或者聊聊天。昆明大西门外有一条凤翥街,街上有几十个茶馆,大家没事就到茶馆喝碗茶。其实喝什么无所谓的,很便宜,大概相当于现在的一毛钱,无非就是茶叶兑开水。有的人是真拿本书在那儿用功,但大部分人是去聊天,海阔天空说什么的都有。
那时的宿舍是土房子,一个房间要睡四十个人,上下铺。其实睡不满,因为很多人在外面兼差,一般也就二三十人住着。食堂里吃得很糟糕,糙米饭,很少肉,总而言之是吃不饱的。
二战初期,美国还没参战,中国的空军太少,日本飞机天天来轰炸。一般会提前半小时就有警报:日本飞机要来了。没有防空洞,我们就跑到郊外的山里头,找一个山沟,钻到山沟里躲起来。那时候也年轻,一跑就跑十几里路,跑到深山里。那时深山是空的,飞机也不会炸,等他们炸完了,我们再回来。
飞机每天都是中午时候来,所以我们上课的时间改了。飞机来的时候不上课,上课时间要么提前要么推后。清华大学的梅贻琦校长是绅士派头,飞机来了他也很从容,这等于是给大家一个定心丸:你看,老校长都不怕。
…
那时的我们非常乐观,相信战争一定会结束,而且,中国必将胜利,战争结束后一定会迎来美好的世界。生活很艰苦,完全靠这种信念来支撑着。”
除了在坚持中国必将胜利的信念中严谨治学外,也有上百名西南联大的学生投身于抗日战争的战场中去,其中就包括常务委员会主席梅贻琦的儿子梅祖彦。
1946年5月3日 西南联大中文系全体师生在教室前合影
西南联大之所以能够培养出如此众多的人才,不仅是由于其雄厚的师资教育,同时与其特别的教育思想和学习风气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著名作家汪曾祺也曾撰文怀念他心里的联大中文系。
“西南联大中文系教授对学生的要求是不严格的。除了一些基础课,如文字学(陈梦家先生授)、声韵学(罗常培先生授)要按时听课,其余的,都较随便。比较严一点的是朱自清先生的“宋诗”。他一首一首地讲,要求学生记笔记,背,还要定期考试,小考,大考。有些课,也有考试,考试也就是那么回事。一般都只是学期终了,交一篇读书报告。联大中文系读书报告不重抄书,而重有无独创性的见解。有的可以说是怪论。有一个同学交了一篇关于李贺的报告给闻先生,说别人的诗都是在白底子上画画,李贺的诗是在黑底子上画画,所以颜色特别浓烈,大为闻先生激赏。有一个同学在杨振声先生教的“汉魏六朝诗选”课上,就“车轮生四角”这样的合乎情悖乎理的想象写了一篇很短的报告《方车轮》。就凭这份报告,在期终考试时,杨先生宣布该生可以免考。
联大教授大都很爱才。罗常培先生说过,他喜欢两种学生:一种,刻苦治学;一种,有才。他介绍一个学生到联大先修班去教书,叫学生拿了他的亲笔介绍信去找先修班主任李继侗先生。介绍信上写的是“……该生素具创作夙慧。……”一个同学根据另一个同学的一句新诗(题一张抽象派的画的)“愿殿堂毁塌于建成之先”填了一首词,作为“诗法”课的练习交给王了一先生,王先生的评语是:“自是君身有仙骨,剪裁妙处不须论。”具有“夙慧”,有“仙骨”,这种对于学生过甚其辞的评价,恐怕是不会出之于今天的大学教授的笔下的。”
可见,联大在对学生的教育中并未如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形成严格的考核态势,而是随学生的发展而形成了“如云如海如山,自然自由自在”的教育和研究生态,从而能够在各种力量的挤压中努力维护着大学的自治与学术发展。
西南联大虽然只是一所临时组建的大学,但它在近代中国黑云压顶的时刻,留下了一片河汉灿烂;在近代中国复杂的思想激荡中,将家国情怀、自由精神、民主意识和人文价值熔铸于一炉,形成了非大楼之谓、乃大师之谓的大学精神。最后,再来一起回顾著名学者冯友兰所起草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纪念碑碑文,感受联大师生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理想精神吧。
“联合大学初定校歌,其辞始叹南迁流难之苦辛,中颂师生不屈之壮志,终寄最后胜利之期望;校以今日之成功,历历不爽,若合符契。联合大学之始终,岂非一代之盛事、旷百世而难遇者哉!爰就歌辞,勒为碑铭。铭日:
痛南渡,辞官阙。驻衡湘,又离别。更长征,经峣嵲。望中原,遍洒血。抵绝徼,继讲说。诗书器,犹有舌。尽笳吹,情弥切。千秋耻,终已雪。见倭寇,如烟灭。起朔北,迄南越,视金瓯,已无缺。大一统,无倾折,中兴业,继往烈。维三校,兄弟列,为一体,如胶结。同艰难,共欢悦,联合竟,使命彻。神京复,还燕碣,以此石,象坚节,纪嘉庆,告来哲。”
(本文综合光明网等报道)
http://s.cloud.gmw.cn/2016/c/2017-10-31/988644.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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