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讲师:
文学女博士孙爱霞,天津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研究方向为近代文学、天津文学与文化。参与撰写《天津文学史》“古代卷”中的《明代文学》与《清代文学》。独立主持完成天津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近现代天津词学系年初编”,主持完成两项天津社科院青年课题“《水香洲酬唱集》研究”与“《癸酉展重阳水西庄酬唱集》研究”。主持在研天津社科院重点课题“天津诗史”“近现代天津文艺期刊研究”,编辑出版《三津谭往(2015)》。
结诗社,是一种风雅的聚会。总是有才学、有号召力,还得有情调的人才会发起这样的活动,想想《红楼梦》里的诗社,群芳竞才华,酒香伴诗情,那场面让多少人艳羡不已。在现实生活中,诗社活动的场面是怎样的?在天津这个文化味道很浓的城市,有代表性的诗社给城市留下了哪些记忆?这周的“问津讲坛”邀请专家和您说说那些与诗社有关的人和事。
不以作诗为“主业”的诗人
孙爱霞老师走上“问津讲坛”要给大家说说名人严修和他倡立的城南诗社。人们一提到严修都先想到其教育家的身份,然而除了教育家,严修还是一个诗人。与严修的教育成就相比,人们很容易忽略其诗才与诗作。但是,他的的确确又是一位诗人,其所留下的数百首古近体诗作就是明证。
会写诗的人,总会与志同道合的伙伴雅集。所以,结诗社也就在情理之中。城南诗社成立于1921年暮春时节,起初不过是兴趣相投的三五位朋友之间的聚会,严修主倡,朋友皆和。严修和他发起的这个诗社,给天津留下了哪些值得回味的“镜头”和文化留存?我们听专家说说。
从幼儿园到大学他都办过
新报记者:鼎鼎大名的严修先生,对于天津人来说很熟悉。他倡导“新”教育,可他本身受的是传统教育,还参加过科举,能给我们介绍一下严修小时候受教育的情况吗?
孙爱霞:严修1860年出生于河北三河县。六岁时,入私塾读书。那个时候,小孩子读书是个什么情景?他后来在自己的诗作里有很生动的描写:“读书要背诵,记性奈平平……有时遭瞋叱,战栗心屏营……笔管打我头,起落不暂停……余乃声泪俱,泪渍书纵横……”儿时受塾师训导的情形,多年后想起来,还是记忆犹新,足见这种童年的记忆对严修而言是非常深刻的。
新报记者:那他后来创办新式教育的历程又是怎么样的呢?
孙爱霞:严修1887年至1894年,一直在当时的京师供职。1894年,授贵州学政,家眷留在了北京。他在贵州做的就是教育事业,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但严修离任时,带着的却是一大笔债务。他自己的俸禄,大多用来给学子们买书或作为“奖学金”了。在贵州三年,他致力于教育,感动各界,他离开后,当地立碑,以铭记他付出的艰辛努力。
1897年,帝国主义相继入侵,严修曾上书清廷,主张改革科举,开设经济特科(指西方数理化等实科),没有被批准,于是辞官回到原籍,专心办学。这就说到严修在天津的生活,1899年至1903年,这4年,他一直在天津。1901年在天津期间,他对以前义学私塾的课程进行了一些修改。又借一处陶氏人家的宅院,兴办了学堂,这其实就是他兴办新式教育的一个“实验基地”。当时的有识之士王寅皆、林墨卿、张伯苓等人经常和严修一起讨论教育方面的话题。1902年,又有王竹林、李子赫等名人捐资,邀请严修一起办学。教育救国一直是严修心中的目标,他也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1904年,严修开始总理设在保定的直隶学校司的事务。他后来把“学校司”这个名字改为学务处。1904年8月,在保定设立了一所初级师范学校。也是在1904年,他把家塾里的英文馆改为敬业中学堂,当时的合作者就是张伯苓。1905年,学务处迁到了天津。之后,改天津校士馆为师范学校。收回法国人在如意庵所设的普通学堂,改为天津府中学堂。严修早在1902年,就在自己家里创办严氏女塾。1905年创办严氏女子小学,并设保姆讲习所和幼稚园,地点都是在自己的家中。1907年,敬业中学堂改名为南开中学堂。1919年,严修和张伯苓又共同创办南开大学。在之后的数年中,南开系列学校形成了自己的体系。从幼儿园到大学,严修的身影出现在各个教育领域之中。
名士雅集建个世外桃源
新报记者:严修是一位大教育家,也是一位诗人。他喜欢什么样的诗?他的诗作特色是什么?为什么会在天津兴办了一个城南诗社呢?
孙爱霞:严修所欣赏的诗歌是什么样子呢?从他自己的诗作中可以品读出来,诸如“史才虚谷申耆后,诗格渔洋广雅间”“不嫌喧哄声成市,稍惜诙谐语近村”,以及“落笔久经人脍炙,开编弥觉味深长。传家果有元和手,不独诗豪属李唐”等诗作,从中可以看出,王渔洋、张之洞、刘禹锡、柳宗元都是他所敬佩的前贤。他欣赏脍炙人口、韵味深长的诗作。严修为人不汲汲于功名利禄,他作诗也一任心中所出,不逞才使气,不费力雕琢,该用典时用典,该直抒心曲就直抒心曲,自然流畅。
城南诗社是在1921年成立的,起因本是三五个文人相聚宴饮,王武禄在《城南诗社集序》中写道:“按诗社之始,起于三数人文酒之宴,严范孙先生实倡之。”这就说明了诗社之缘起,还有发起人。另外,王武禄的序言同时也说明了“城南诗社”名称的来源:“城南二字,固昉乎浴沂风咏之例,而尤以吾等集合地址界乎昔日天津城基之南。”
据侯福志先生《“管城”曾经也是城南诗社社址》,城南诗社兴办之初没有固定的地点,1921年在河北公园(今中山公园)霞飞楼;1922年、1923年之际在华安饭店;1924年在江南第一楼;1926年改在明湖春,每两星期一聚。1931年后,诗社活动地点又改在蜀通饭庄,后来就以此为固定地址。除在相对固定的社址聚会外,严修家的蟫香馆、李琴湘家的择庐、管洛声家的新农园以及水西庄旧址也曾作为诗社的活动中心。每次聚会,多则20余人,少时也有十余人。根据王武禄的记载,聚会时“南北名流,欢然并集……亦庶几世外桃源,人间仙府矣。”
诗社传承津沽“雅”文化
新报记者:严修发起兴办的诗社,只是为了文人们吟诗答对,喝酒消遣吗?它在发展过程中,对城市的文化有哪些影响?
孙爱霞:城南诗社的发起,有它的历史背景:当时北洋军阀政府当权,政治环境复杂而黑暗,有识之士心中很郁闷,希望有一个可以宣泄情绪的方式。当时新文化运动的发生,使很多年轻人都选择创作新诗。而严修对于新诗持一种保守态度,而对以诗词文为代表的旧体文学始终坚持创作。因此严修的文化观是诗社成立的先决条件。另外,当时天津是民国时期重要的港口城市,交通便利,加之有多国租界地,天津遂成为民国时期文人名士比较理想的遁隐之地。如许多机缘凑巧,便促成了城南诗社这样一个雅集“平台”的产生。
城南诗社是20世纪20年代天津文坛重要的传统文人社团。诗社社员有感于战乱动荡的社会现实,渴望借诗社摆脱烦恼,获得心灵的宁静。城南诗社活动前后约30年,成员总计在200人以上,天津地方文化教育界知名人士几乎全部参与诗社活动。1937年天津沦陷时,城南诗社一度停止活动,1945年后再次兴起,诗社活动至1950年初停止。它的意义不仅是可以从当时的诗歌唱酬中,认识北洋乱世之中文人的真实心态,更是对承续津沽风雅文化做出了贡献。天津文化有雅俗两脉。而长期以来,俗的一脉比较明显,而雅的一脉则处于“隐”的状态,以致很多人对天津文化认识有偏颇。通过对城南诗社里文化名人们活动的记录以及流传下来的作品,意在使“雅”重现,使天津文学与文化的内涵更加生动与丰富。
新报记者 任悦 李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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