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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里，92岁的叶嘉莹先生几乎全程站在舞台中央，瘦小而挺拔的身躯发出黄钟大吕般的声音，她的诗词人生叩击着每位听众的心灵——
“柔蚕老去应无憾，要见天孙织锦成——”6日晚，天津大剧院1600人的歌剧厅座无虚席，舞台上还有60余个加座，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中央的讲台。在接下来的近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里，92岁的叶嘉莹先生几乎全程站在那里，瘦小而挺拔的身躯发出黄钟大吕般的声音，讲起她与诗词结缘的一生就像吟哦李杜的诗篇，叩击着每位听众的心灵。
60个加座引发3000人争抢
招募观众的消息一经发出，讲座票立即被“秒抢”，不得不将地点从原定1200人的音乐厅改到了1600人的歌剧厅，并开了60个舞台上的加座，不想这60个加座又引发了3000多人的争抢。或许是为亲眼一睹叶先生的风采，或许同为诗词的知音，6日晚，囊括学龄前儿童、青年学子、中年人、老年人等各个年龄段在内的1600多名观众早早走进现场，静候讲座的开场。
如果选择一个古人对话，我选孔子
叶嘉莹先生的登场赢得了全场的掌声，像平常给学生上课一样，她神采奕奕地站到了讲台上。令人稍感意外的是，她并未开场就讲到古诗词，而是讲起了她的家庭。她1924年生于北京一个书香世家，尽管当时的中国已布满战争阴云，但深厚的家学仍给了她在乱世中一个难得的成长空间。“在我家，最重要的是学习做人，那是比读书更加重要的。”叶嘉莹介绍说。她家的传统是先读四书，《论语》因此成为了她的启蒙书，“前些年有一个访谈问我，如果选择一个古人跟你对话，你选择谁？我说选孔子，这是我的由衷之言。”
不能被扰乱，保持住内心的一片清明
由《论语》开蒙后，年幼的叶嘉莹在家庭的影响下开始背唐诗。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战乱流离之痛，当时的她对唐诗中的许多名篇感同身受。她从中看到了丧国之痛，看到了家中的青竹、莲花原有绝世独立的品格，开始将感怀寄托于诗词之中。“植本出蓬瀛，淤泥不染清。如来原是幻，何以度苍生”，这是她写下的第一首小诗《咏莲》，“一个人对社会有多少关怀、有多少爱心和有多少的自私、贪婪之心，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要想入世，我要想为人类、为学问做一些事，可以没名，但不能被扰乱，保持住内心的一片清明。”她说。
如果生于治世，叶嘉莹原本可以有幸福的一生，但乱世却给她带来了半生的颠沛流离、国仇家痛。她的讲述，是一位老人用诗词平和地回望曾亲历的血雨腥风：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后，父亲从军报国，时隔多年才有了音信，她百感交集地写下“昨日雁南飞，老父天涯隔”；母亲忧伤劳累，不幸患病，殁于从天津做手术后回京的火车上，她将眼泪化作“噩耗传来心乍惊，泪枯无语暗吞声”；后来离开家乡，在“白色恐怖”时期的台湾，丈夫因被怀疑为特务长年被台湾当局关押，倍感飘零的她以“转蓬辞故土，离乱断乡根。已叹身无托，翻惊祸有门”聊为慰藉；1976年，当时身在加拿大的她以为人生难关已过，可以安享天伦，曾和自己患难与共的大女儿竟因车祸罹难，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她不禁写下十首《哭女诗》，“谁知百劫余生日，更哭明珠掌上珍”听来字字皆血泪；更不要提当身处异国他乡时，她从杜甫“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的诗句中神游故国，当终于回京探亲，她挥毫写下“银翼穿云认旧京，遥看灯火动乡情”……
人有堕落，诗也有堕落
叶嘉莹说，她庆幸在人生中能遇到一些良师益友，像顾随、李霁野、范曾，她喜欢与他们以和诗作为交流。回顾往事，她不忘品评当下的一些现象。她说：“现在做旧诗的人不少把诗歌当成了应承的文字，你和我一首，我和你一首，人有堕落，诗也有堕落，只做应承的诗不如不做。我们那时虽有唱和，但不是敷衍，都是写自己的心声。”
把我吐的丝织成云锦，将传统文化美好的种子留下来
两个半小时的讲座中，叶嘉莹先生的讲述滔滔不绝、意犹未尽，令人们惊叹老人的神采和精力。讲座最后，她回到“要见天孙织锦成”的主题，动情地说：“我跟诗词结了不解之缘，看到李白、杜甫、辛弃疾的诗词，你会感到在这样自私、邪恶，充满战争、污秽的世界之中，也有这样光明俊伟的人格和修养，那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我之所以九十多岁还在讲，因为我觉得既然认识了这么多传统文化中美好的、有价值的东西，就应该让下一代人接受、领会，如果不能传输下去，那就是我对不起古人、对不起师长、对不起年轻人。我个人平生离乱微不足道，我希望年轻人把我所吐的丝织成一片云锦，将中国传统文化美好的种子留下来！”
本报记者 翟志鹏 摄影 姚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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