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开台大管弦乐团全家福/李理 摄
文/李理
耳边是英国作曲家艾尔加的《威风凛凛进行曲》,自然而然的闭上眼睛,本来是描写恬静悠然的英国乡下,当法国号温柔的乐声奏响,画面突然变了。你腾空而起,你正在翼装飞行,俯瞰的是江山万里。起先是银白色的大兴安岭,很快经过播种冬小麦的广阔天地,再之后跨过窄窄的台湾海峡,过玉山,穿花海,到恒春。
这是新岁临近时,27日夜晚在天津南开大学田家炳音乐厅上演的“南开大学台湾大学联合交响乐之夜”。
似曾有此时,似曾有此景,年轻的面孔,跳跃的音符,我们同在一室,没有跨越时间和空间的宏大叙事,只有编排细致的交响乐,把人情世故统统化成一纸曲谱,自成两岸青年的新气象。
民国时期,上海和天津南北双峰并峙,多少寓公寄居津门,他们挑剔的审美成就了天津独特曲艺文化,而南开大学的创始人之一张伯苓,更是开当代大学戏剧和音乐美学教育先河。
晚上7时30分,演出正式开始,观众席全部满座,上半节是南开大学学生交响乐团的主场。这个成立十五年的乐团有乐手五十多名,都来自校园内非艺术专业的院系,南开音乐育人之美由此可见一斑。
李焕之在1950年创作的交响音乐作品《春节组曲》,近几年通过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家喻户晓,第一乐章《序曲》也成了今天的开场曲。陕北唢呐的快板,悠扬的中板,提醒着地球上每个角落的华人春节就是回家,回国家,回大家,回小家。
我们活在当下,听到的交响乐却实在属于从前。德沃夏克用三年旅美时间完成的《第九交响曲》开启新音乐时代,1893年12月15日和16日,这部交响乐在纽约卡内基音乐厅首演时掌声雷动。
南开大学学生交响乐团的鼓手林裕达来自台湾,今年大学三年级的他在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学习。“大陆的演奏很气势磅礴,当初我也是被这种气势震到才来到南开,”他在演出接近尾声时的一席话,把大家都逗乐了,“今天两岸中间有种奇怪的东西,嗯,很奇怪,但音乐无界,”调皮归调皮,总还是有一些心里话想说。
傅斯年初抵台湾,接掌这个日据时代执行东京南进政策的学府时曾言,台湾省既然回到祖国的怀抱,则台湾大学应该以寻求真理为目的,以人类尊严为人格。说到音乐和人格,成立于1960年的台大管乐团与杏林弦乐团的足迹如今遍布全台,其宣传语之一就是音乐可以陶冶性情、净化人心,是构成祥和社会的要素。
台大杨校长泮池用功极深,他引用诗经在饱含热情的致词语中写道,“兄弟既翕,和乐且湛”,愿音乐之美增长两校同学的情谊,如同今晚的交响乐曲般澎湃饱满,真正成就“群贤交响,盛世和鸣”,一片情同手足,兄弟情深的味道。
静谧的《仲夏夜之梦》和热情的《大学庆典序曲》过后,全场最高潮当属管弦乐改编曲《望春风》以及两大乐团合奏的《鹿港庙会》。
邓丽君演绎的《望春风》曾独领风骚,这首戒严时期少有的能够传唱的台语作品,描绘少男少女款款深情,岛内作曲家李哲艺改编的弦乐长音十分含蓄,单簧管和双簧管的独白勾画出一帘幽梦。
全场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不为别的,原来节目单中《鹿港庙会》的编曲者鲍元恺就坐在观众席中。阿里山的少女美如画,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这是鲍的《高山青》。哥哥我走西口,小妹妹实在难留,这是鲍的《走西口》,改变成弦乐的一首首民歌,如此饱满,如此具有张力。
说到十多年前编曲的《鹿港庙会》等一系列《台湾音画》,年逾古稀的鲍元恺有点激动,“这是第二次有两地交响乐团合奏,我来自大陆,却谱了台湾音画,这本身不就说两岸一家亲嘛。”
鲍元恺谱就《台湾音画》的故事,三天两夜也说不完,倒是这场交响乐会给人的艺术震撼,实在是配不上任何形容词。
今夜两地年轻人的演奏,搁在有些人身上,保不齐会做很多联想和解读,我倒是觉得,就让艺术回归艺术。逻辑思考好是好,但无法言说,直抵心灵的艺术熏陶,往往能够促成若干年后,让重大历史转圜的灵光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