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5日晚上7点，青年作家、《新周刊》杂志副主编蒋方舟在南开大学有一场演讲。距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提前领到入场券的学生就已经陆续进场了。到7点左右，尽管活动组织人员一再解释“场地有限，所以不能让大家进去了”，但仍旧有几十名没有入场券的同学不肯离去，对着工作人员软磨硬泡。
1989年出生的蒋方舟，从7岁就开始写作，9岁写成散文集《打开天窗》。2008年，她被清华大学“破格”录取，2009年荣获第7届人民文学奖散文奖。2012年毕业后，蒋方舟就任《新周刊》杂志副主编。因为这些“励志”经历，蒋方舟被媒体冠以“中国最年轻作家”“天才少女”“《新周刊》最年轻副主编”等称谓，同时被众多家长视为“标杆”，被青年视为“偶像”。
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带着自己对这个时代以及这个时代中生活着的青年群体的独特思考，从12月4日开始，蒋方舟在全国高校进行主题为“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的巡讲活动。在南开大学的演讲，是蒋方舟天津站活动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蒋方舟在活动中还介绍了她即将出版的小说集《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在活动开始前，蒋方舟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想写一些摆脱年龄和社会身份的东西
在之前的写作中，蒋方舟更熟悉的写作题材，其实是散文和杂文。之所以开始创作小说，是因为蒋方舟觉得，写小说能代表一个作家的综合水平。
“‘作家’，在我的脑海里是用小说去定义的。如果不写小说而自称为一个作家，这在历史上是没有的，所以我还是希望自己去写小说，而不能一直窝在杂文这样一个自己写得很舒适的区域不出来。另一个原因是，我大学毕业后，其实没有什么真实的生活体验，我的生活基本围绕着媒体圈和文化圈，我感觉这种生活状态是不太真实的。杂文是以自己的生活或自己的价值观为核心的，小说创作会促使我去体验不同的生活。”在谈到写小说的初衷时，蒋方舟说。
与上一本关注年轻人生活状态的《我承认我不曾历经沧桑》不同，蒋方舟说，这次故事的主人公涉及的年龄和社会阶层比较广泛，有14岁的未成年少女、40岁的中年男人、60多岁的老太太，却基本没有她的同龄人。蒋方舟说，她如今比较感兴趣的是三四十岁的社会群体，而且致力于在作品中呈现种种挣扎的人生状态。之所以如此，蒋方舟说是因为“我的同龄人比较无趣，而且他们挣扎的状态比较浅，可能也就是失恋、买不起房子，不值得被书写，反倒是中年人的心境比较微妙”。
“我的小说集由9个短篇组成，其中基本没有爱情故事，而且每个故事都非常不‘小清新’。我希望大家看过之后，不会觉得这是一个20多岁的女生写的。我希望大家感觉这是个40多岁的男的写的。如果有这种阅读反差，我觉得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之所以有此希望，蒋方舟说是因为在她内心其实很想摆脱女性书写的身份，想写出一些摆脱年龄和社会身份的东西。
和一些对老一辈作家持怀疑和否定态度的年轻作家不同，蒋方舟对老一辈作家很尊重。“我觉得他们确实写得比这一代作家好。现在有人说，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经典，这是不负责任的说法。你把上一代作家20岁、30岁时的作品拿出来，跟自己20岁、30岁时的作品比，那种高下的分别是非常明显的。所以，我觉得这种挑战和否定是自欺欺人。”蒋方舟说。
被称“老师”觉得很尴尬、不舒服
如果说，小说承载了蒋方舟现阶段对这个社会的观察的话，那么，蒋方舟在演讲中的一些话，则更加直白地表明了她对这个世界以及自身的理解。
“我在最近的一年，一直反思自己。我被反复称呼为《新周刊》最年轻的副主编、才女甚至美女。然后我也沾沾自喜、顾盼生姿，好像是很忙的样子。但是，我其实非常迷茫，而且对自己觉得非常困惑。”在演讲中，蒋方舟如此描述她的状态。采访中，这个年少成名的年轻女孩儿，也表达了同样的心声。
“过去的一年，我都在想，我被看做典型青年，当成一个很成功的案例，成了很多家长都希望自己的小孩儿效仿的偶像，但是我发现自己不是那样的。现在每次被称作‘蒋方舟老师’或者是以这种特别冠冕堂皇的称号被介绍出来的时候，其实我都觉得很尴尬、不舒服。我内心不是这样的，我内心里真的不是一个温顺、非常认同社会规则、真正按社会规则来的人，其实真正的我是挺叛逆、不羁甚至刻薄的人。但是，我有意无意地走上了那样一条路，我可以在这条路上一路狂奔下去，作为一个青年励志偶像，旁边配以追逐梦想、不忘初心这样的字，但现在回过头看，觉得这是挺可怕的一件事，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蒋方舟说，这也是促使她写小说的原因之一。她想靠写作改变人们对她的定位和预设。
采访时，对于记者的每一个问题，蒋方舟都会仔细思考后再回答。她告诉记者，通过别人的问题，她会去想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人。在她看来，这是一种梳理自己的好办法。“很多问题，是我平时不会问自己的，所以每次回答一个问题，我都会认真去想一想，这是一个弄清楚自己喜欢和不喜欢什么的好机会。一个人的坐标，有时候是没办法自己建立的，还是要靠外部的眼光去建立。”蒋方舟说得很认真，也很真诚。
本报记者李宁
摄影记者赵建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