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晋年：勤勉终身的南开数学人
刘晋年字伯蕃，天津人，生于1904年 1月 23日，是清末翰林、天律著名学者、教育家、书法家刘嘉深幼樵公的长子。他天资聪颖，幼承家教，习古籍，精书法。 1916年，刘晋年十二岁时进入南开中学，初接触自然科学即产生强烈兴趣。算学、物理和化学均获优异成绩。南开中学对中文、英语、算术三门基础课程特别重视，对学生要求十分严格，刘晋年在这样一个学习环境里受到教育，较好地掌握了这三门工具课程，为随后的学习与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1920年，刘晋年中学毕业，以文理兼优直接升入南开大学，时为该校创办的第二年，姜立夫先生来校执教也才半年。姜先生到校后创办了算学系。半年后邱宗岳先生到校，创办了化学系。又一年后饶毓泰先生到校，创办了物理系。此时南开大学数、理、化三系并举，刘晋年就在姜立夫、饶毓泰和邱宗岳三位名师的教诲下，受到了严格的科学训练。他曾在家中进行化学实验以辅助学习。在攻克算学难题后往往向着墙壁投掷废电灯泡(当时电灯泡内为真空)，以表示从困惑中解脱出来的喜悦，可以说他在大学既学得刻苦，又学得活泼。
1924年，刘晋年从南开大学算学系毕业获理学士学位，是南开大学算学系第一个毕业生，成为姜立夫先生的第一个弟子并留校任助教。 1925年刘晋年考取清华大学( 1925年清华学校改制为清华大学)第一届留美公费生，入哈佛大学研究院师从著名数学家伯克霍夫( G . Birkhoff )，历时五年(其间曾因病休学一段时间)，终以优异成绩获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学位。 1930年，刘晋年回到阔别多年的母校，继续执教于南开算学系。
20年代的南开算学系，至少在头四年里只有姜立夫先生一位教师，独自支撑全系的教学工作，每年轮流开设多门课程。陈省身回忆当时的情况时称南开算学系为“一人系” 。 1924年刘晋年毕业后留校， 1926年钱宝琮来校任教后，姜先生一人办系的局面才告结束。 1930年刘晋年回到南开任教时，同他的老师一样，独自开设多门课程——几何、代数、分析、微分方程……他的物理学基础很好，在哈佛大学时完成的博士论文即涉及数学界和物理学界普遍关注的“三体问题” 。 30年代南开大学开设的理论力学课一直是由他主讲的。
算学系的理论力学是二年级的必修课。一位学生回忆说，他在上二年级时，刘先生的理论力学期末考试题只有一道，大意是：有一只蜘蛛沿着自己吐的丝向上爬，问在已知条件下那蜘蛛爬到怎样的高度，这条丝便断了。他当时便被吓懵了，只能凑合回答，得了一个C 。从这个例子来看，刘晋年要求学生学得活泼，善于思考，能随时随地运用所学知识来观察生活中出现的一些现象。经过这次失败的考试，那几个没有考好的学生决定第二学期不再继续读刘先生的力学课，而是把希望寄托在以后换个教师后再读。殊不知这门力学还是由刘晋年担任，直至四年级第二学期快毕业时，他们才在刘晋年那里读完这门课程，结果都取得了B+——班上的最高分。那时他们才感到，刘先生把这门课教活了，学起来很有意思。
1998年出版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一九四四级通讯(三)》中，吴铭绩对刘晋年的描述也是十分生动的。他写道： “在刘晋年教授门下学初等微积分，刘教授说： ‘Definition of Derivative(微分定义)要考的，你们好好准备。去年一班我也这样告诉他们，但考得很不好，希望你们充分准备，不要像上一班一样’同学们想，微分定义有什么难的，不准备也考得出。可是考试结果给刘教授大骂一顿：‘定义，可以这样随心所欲地乱写一通吗？定义是最明确、最筒洁、最完整的表述，多一字少一字都不行的，你们再去准备，我下次还要考。’同学们这才知道。原来要我们背出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项羽本纪》还背哩，短短二、三行太容易了。于是大家背得滚瓜烂熟。可是第二次考试的结果，仍是挨骂。同学们目瞪口呆了：背出来了，又没有默写错误，怎么还不对？刘教授说，‘标点错了，错了标点，语气就不对。要知道数学是一门非常精确严格的科学，必须十分认真，一点不能马虎。’啊！原来是为了端正我们的学习态度，使我受到终身不忘的教导，微积分大考成绩得了100分 ” 。
1948年考入南开化工系的一位学生杨伯伦，对刘晋年讲课的评价说：“刘先生不大穿西服，经常是一身长袍。他一进教室便急步走上讲台，一脸严肃。他板书特别漂亮，又一丝不苟，记笔记是方便的。但我觉得他的学识太深，讲课时旁征博引，看到有的同学十分入神，像是跟着老师的思路走，令人十分羡慕，我只好把老师讲的仔细记录下来。课后和同学切磋讨论，有时查阅一些参考书。我们开始认识到我们已不是中学生，靠老师嚼了再喂，手把手教，而是要自己独立思考，善于钻研了。十几年后当我在岗位上自修化工数学，在工厂的职工大学里讲微积分时，觉得那些内容对我一点也不陌生，有手到擒来之感。我感到了母校南开在基础课的教学上给我们配备学识渊博的老教授的良苦用心，刘晋年教授给我们打下了多么丰厚的数学基础啊！ ”
刘晋年治学严谨、教学认真，要求学生极为严格，学生受益往往终身不忘。他每开设一门课程必自编讲义，备课必有讲稿，不论用英文还是用中文讲课。语言表达都是准确、流畅的。由于家庭影响，也由于南开扎实的基础教育，他的文字功底很深。英文板书的美观被称颂一时。他的书法宗魏碑，曾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抗战以来从军学生题名录》碑文楷书。他讲课时除要求学生学得活泼外，还要求他们重视提高逻辑思维能力。凡是他的学生都不会忘记他对必要充分条件的再三强调和对强弱条件的反复阐述。在讲授这一内容时，学生们都能感受到他们的这位老师是那样地全神贯注和全身心地投人。
抗日战争时期，刘晋年任西南联大教授，抗战胜利后便随南开回到天津，为复校建系多方奔走做出了重大贡献。1948年，在代理数学系和物理系主任期间，经他推荐，江安才被聘为南开大学物理系副教授。他对朋友、同事总是满腔热忱的。 1947—1948年蒋硕民先生留法归国回到南开。当时学校住房紧张，刘晋年毅然腾出一间住房供蒋硕民使用。不久，北大一位耿姓女生来刘家要求暂住以躲避国民党当局的迫害，刘晋年明知她的政治面貌，却装作不知，予以接待，并任其在校园中从事进步活动。邓汉英、崔士英都是刘晋年的学生，随后又是助教，三年解放战争时期他们俩是晋年家的常客。他们经常讨论教学和科研问题，也谈国内外大事，每每谈到深夜方散。他们是刘晋年的学生、同事，又是要好的朋友。人们普遍认为刘晋年对待正在学习的学生是严厉的，有时令人望而生畏，而对朋友和同事却是十分热情的，总是尽其所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解放后他任校工会副主席时也十分关心职工的工作和生活，受到了大家的好评。
天津解放前夕，南开成立了护校委员会，刘晋年积极报名参加。那时他还有一个堂妹家在昆明，便写信向他们宣传党的政策，督促他们早日回天津工作。解放初期，刘晋年任数学系和物理系代理主任，他多次同当时在法国留学的严志达联系，终于争取到他来校任教，为数学系增添了重要力量。
刘晋年对新社会怀着深厚的感情，解放后更加勤奋工作。他是数学分析、微分方程教研组主任，备课常至深夜。计算数学当时还是一门新的学科，刘晋年筹建了计算数学教研组并担任主任。
他还为天津全市中学数学教师举办了系列讲座，宣讲如何教好中学数学课的问题，讲稿打印成册分发给学员，效果很好。刘晋年就是这样地为数学这门科学的发展与进步竭尽全力地工作着，而1952年院系调整时，他能顾全大局，服从组织安排，让出数学系主任职务，也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综观刘晋年在南大数学系的全部工作，可以说他是继姜立夫先生之后对南大数学系做出很大贡献的人。刘晋年热爱新中国，并从新旧社会的对比中产生了对中国共产党的信任和敬仰，积极参加政治活动，他曾任中国民主促进会天津分会副主任委员、兼南开大学支会主委、中国数学会天津分会理事长、天津市第六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河北省第三届政协委员。
1968年 5月 27日，刘晋年逝世，一生学习于南开、工作于南开、生活于南开，他是真正的南开人。他对南开的发展所作的贡献，将永远镌留于南开大学的史册。
（作者 刘年——刘晋年之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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