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全国法学研究高端论坛于2017年10月29日在北京大学法学院召开。此次论坛主题是“一流学科建设与法学研究”，由北京大学法学院和《中外法学》编辑部主办。论坛分为四个单元，主题分别是“法学研究中的现实问题意识：理论与实践”“法学研究中的中国问题意识与比较方法的未来”“法学研究中的交叉学科方法的新发展”“如何建立科学、合理、公正的法学科研评价体系”。在为期一天的论坛中，与会学者畅所欲言，热烈讨论，相互交流经验，深刻分析问题，寻求解决方案和改革方向。经过与会学者的共同努力，本届论坛达成了关于新时代法学研究的基本共识。
南开大学法学院副院长宋华琳：
谢谢各位。非常感谢北大法学院的邀请。我今天报告的内容是关于法学研究的现实问题意识，我本身是从事行政法、政府规制和食品药品监管研究，我自己这些研究本身就和问题意识相关，比如我研究的一些药品安全、食品安全问题就是很现实的问题。
刚才听苏力老师和何荣功老师的想法，很多想法非常一致。我们法学研究发表文章是一方面，解决问题是一方面，但是我们做研究，首先是要追求学术成果，而不仅仅是做智库，当然智库也很重要，那是另外一个问题。我们的学术成果不仅仅是发表在某种权威刊物上，还要回应现实问题，解决现实问题，提出一些理论。
究竟什么是问题意识？我想分六个方面做一个非常简要的介绍。
第一个问题，问题意识并不一定是研究现实中某一个事，也包括对中国现行法律的解释和适用，以法律的适用为导向，以法律方法为核心要素，比如民法总则颁布以后，关于法人的问题，涉及机关法人，涉及行业协会，社会团体法人的地位。
再比如刑法修正案的适用和解释，再比如行政法解释的问题，美国的判例讨论西红柿是不是水果，美国还有判决讨论烟草是不是药品，在中国的食品药品监管中，也讨论指甲油是不是化妆品，牙膏是不是化妆品。还有研究判决，可以包括个案的分析，包括刑法、民法、行政法学者们对判例展开的个案研究，是围绕法官裁判为中心的，照样也是现实问题。
第二，应该研究中国法律的实际运行。我们学法律，往往说什么事情，总是呼吁立法或者修法，我们不仅要研究纸面上的法，还要关注现实。比如我个人研究中国药品监管的一些改革，包括中国公立医院的监管治理和发展，你可以发现有些法条，法院从来没有引用过；有些法条，中国行政机关从来没有征引过。有些法律规定什么事情由国务院制定行政法规，但是十年以后国务院仍然没有颁布法律文件。我们不仅要研究法律规范，还要研究法律规范的实施，还要做一些社会学或者实证的研究。
第三个问题，可能要研究我们中国法律制度的发展和改革。这个不同于建言献策，而是如何从学术上进行研究。我们搞法学的，喜欢把法律规范视为静态的量，进行解释和适用，我们学法学就是这么学的，但中国可谓面临三千年未有之变局，政治、经济、社会文化背景在变，苏力老师也讲过这样一些问题，全球化、气候变化、海洋法、生物技术、共享经济的问题，国家任务的变迁，十九大报告提出的一些问题，等等。
我们不仅要研究一个法条，我们要把问题研究更彻底。比如从行政法的角度，我一直关注一个问题，政府和事业单位是什么关系？政府和国有企业是什么关系？这里不仅有行政法问题，也有民法经济法的问题，比如中石油、中石化这种巨无霸国家国企，他们是什么地位？还有教育部和北大，和南开是一种什么关系？是不是一种上下级关系，它管学校的人财物，什么时候是一种内部的管控？什么时候是依法治理？
对这些问题需要进行综合的研究。现在很多领域还无法可依，比如电子商务、职业卫生等。我参与了食品安全法的修改，药品管理法的修改，化妆品条例的修改，这些领域法律需要修改。有些法律已经滞后于社会，比如价格法、电力法，有些法律是形成于计划经济时期，二三十年还没有修改，我们要研究法律如何形成，出现什么问题，如何进行改革。包括国际法，包括司法改革等等，要考虑法律不是静态的，是可以发展演变的。
我们要考虑法律如何运行，如何设计，如何配置各方权利义务，实施效果怎么样，我们有什么样的法律学习、修正、反馈的机制，为法律进行评价和修正，包括现在要搞国家监察委员会，包括明年3月份国务院要进行新一轮的政府职能改革和机构改革，这些都是我们要研究的问题。
第四个问题，要开阔法学研究的新边疆。刚才何荣功老师讲了，包括学术研究方法上，学术研究立场上，学者们不应该去跟风，不应去随波逐流，不应什么热研究什么。运动式研究的一直有。我觉得应该术业有专攻，每个人应该花五年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研究一个或某几个领域。
如果每个人研究一小块，大家组合起来的拼图，就是一个完整的中国法学研究图景。实务部门的人有时说不看法律学者的文章，我看过最高法院法官何帆的微信号和朋友圈，他曾公开表示过学者文章没有用。包括行政法的研究，监管部门也经常表示学者的文章没针对现实问题。
这里所说的学术研究新边疆，实际是现实中非常肥沃的土壤，可以作出中国自己的贡献。比如我们行政法学，可以不仅研究总论，还可以研究分论，研究一些具体的行业法，一些部门行政法，比如研究警察行政法、食品药品行政法、社会保障法、教育法，我们还有很多空白领域，比如核安全法，再比如文化法这么重要，我们没太多学者专门研究文化、文物、图书馆法，对于国企的法律问题，对于公物公产的法律问题，对于医事法，都缺少深入研究，这些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这些不仅仅是行政法，而涉及民法、刑法、经济法、行政法的结合。这些不仅仅是法学，而且可能是法律和公共政策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的交叉。
第五，研究法律和社会发展中的新问题。我们要解决一些现实问题，问题和理论未必一一对应，不是说一定要放在教科书里某一节，问题具有交叉性和综合性，我们对问题进行彻底的研究。比如我关注全球监管的问题，这涉及国际法和行政法的结合。世界卫生组织有很多政策影响中国卫生和医药监管的改革，包括人工智能，被遗忘权，共享经济，云计算，生物技术，气候变化等等的新问题，都需要研究。
第六，法学研究应该引入新方法。我们搞行政法这个学科，不仅和宪法、民法有关系，还和政治学、社会学、经济学有关系。比如我研究政府规制，经济学喜欢用管制、管控的表述，如何理解中国官僚制、科层体制下的行政法，需要和组织社会学的结合。行政法中涉及的利益群体问题，还涉及博弈的知识，所以可以引入学科交叉的方法。
总之法学研究的问题意识，并不是强求每个人研究什么问题，只要我们研究的是真问题，是中国自己的问题，一方面我们借鉴国际的经验，进行比较的研究，另外还要创造性的转化，防止简单地说，因为国外这样，所以中国就这样，而是要结合具体的国情，研究法律的实际运行，面对未来的改革，开拓法学研究的新边疆，为法学研究引入新方法，进入法学研究的新时代。谢谢各位！
http://wemedia.ifeng.com/37030746/wemedia.shtml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