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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日报:跨越千年的握手
来源: 《天津日报》2021年7月16日第12版发稿时间:2021-07-21 21:48

  谷 羽

  俄罗斯诗歌翻译家亚历山大·伊里依奇·吉托维奇

  诗歌翻译是一项艰苦的智力劳动。

  闻一多先生倡导诗歌创作应具有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他在《诗的格律》一文中指出:“诗的所以能激发情感,完全在它的节奏;节奏便是格律。因难见巧,愈险愈奇……这样看来,恐怕越有魄力的作家,越是要戴着脚镣跳舞才跳得痛快,跳得好。只有不会跳舞的才怪脚镣碍事,只有不会作诗的才感觉得格律的束缚。对于不会作诗的,格律是表现的障碍物;对于一个作家,格律便成了表现的利器。”

  写诗如此,翻译诗歌亦当如此。诗人、翻译家查良铮是闻一多的学生,他也主张以格律诗翻译格律诗。他所翻译的普希金抒情诗和《欧根·奥涅金》深受读者欢迎,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高度重视译诗的形式、节奏和音乐性。

  另一位著名诗歌翻译家王智量,以奥涅金诗节翻译《奥涅金》,谈到诗歌翻译的方法、原则,他有一句名言:“画地为牢”,同样主张再现原作的音韵、节奏和形式特点,在限制之中追求艺术的表达。

  王智量先生说:“‘画地为牢’几个字,意思是,以原作统一而固定的内容和形式为准,给自己画定一个不可逾越的界限,在翻译过程中随时注意不越雷池一步。我认为这应该是每个翻译工作者必须遵守的职业原则。当然,翻译,特别是文学翻译,它本身也是一种创造性劳动,我的‘画地为牢’并不是要排斥翻译者的创造,我只是说,你的创造积极性必须是只在原作所允许的范围内发挥,如果超越了原作去‘创造’,那就不能算是翻译了。”

  有意思的是,俄罗斯一位诗歌翻译家,跟上述三位诗歌翻译家见解接近,谈到译诗的甘苦,他的体会有两点:译诗既是他由衷的爱好,也是他自己选择的牢笼。他写的一首诗有这样的诗句:

  既然谈起了诗歌翻译,

  我从事这项工作很多年,

  任何劳动都不是休息,

  虽多年付出却并不遗憾。

  翻译是我的由衷爱好,

  是我自己选择的牢笼,

  是我的崇尚,是我的痛,

  我的心痛,而不是头痛。

  俄罗斯诗歌翻译家所说的“自己选择的牢笼”,跟中国诗歌翻译家所倡导的“戴着脚镣跳舞”和 “画地为牢”,该是多么深刻的一种呼应啊!

  这位主张“自选囚笼”的诗歌翻译家,为翻译中国古诗付出了多年的心血和汗水,但他无怨无悔,长期坚持,孜孜以求,因为他深知苦中有乐,中国古代诗人的作品给他以智慧,帮助他洞察人生的苦难与忧患,使他的生活更充实,视野更开阔,胸襟更博大:

  力图借助现代人的语言,

  再现中国古老的诗篇,

  我仿佛借助古代的眼睛,

  目睹当代人的重重忧患。

  因此我逐渐积累了经验,

  每当跟可敬的老人相遇,

  不由得心想:还是孩子,

  我比他们年长几个世纪。

  这位俄罗斯诗歌翻译家就是亚历山大·伊里依奇·吉托维奇(Александр Ильич Гитович,1909—1966)。他去世的时候57岁,可是有将近二十年献给了翻译中国古诗的事业。屈原的《离骚》《九章》《九歌》,《李白诗选》《杜甫诗选》《王维诗选》等诗集的俄文译本全都出自他的手笔。在郭沫若和费德林合编的四卷本《中国诗选》当中,他是翻译篇目最多的译者之一。

  “为了翻译伟大的中国经典诗歌,必须为它奉献出全部生命。”

  “我从1949年开始从事这项工作,为此感到懊悔。我应当从1938年开始就做这件事,那时候我已趋向成熟,也稍稍掌握了一些诗歌写作的技巧。差不多错过了十年的时光,这让我感到遗憾。”

  “翻译中国古典诗歌,这种翻译是攀登到高山之巅,只有勇敢、聪明、经验丰富的登山运动员才有可能攀上顶峰。

  “在那里,在喜马拉雅山顶,中国的大诗人们才会跟,跟登山运动员说话。只有你建立了功勋,安全无恙地返回原地,随身带回来那些伟大的朋友谱写的不朽诗歌,你才有机会跟那些在山脚下呼吸劳动的人们,跟你一道分享欢乐。”

  不过,说来读者会觉得奇怪,吉托维奇不懂汉语,他是跟懂中文的汉学家合作翻译诗歌,这跟当年林琴南与懂外文的人合作翻译外国小说有点类似。原来在俄罗斯翻译诗歌通常有两道工序:先是逐词逐行地翻译,要求词语忠实。随后是诗化翻译,译出来的诗要符合格律要求,讲究节奏和押韵。为了保证诗歌翻译的艺术质量,出版社往往约请一些诗人参与诗歌翻译,做最后的修改、润色、定稿工作。

  汉学家费德林组织翻译四卷本《中国诗选》时就约请了阿赫玛托娃、阿达利斯和吉托维奇等不懂汉语的诗人参与翻译。屈原的《离骚》《九章》《九歌》逐词逐行的初译稿以及对原文的注释,都是由费德林本人完成的。费德林把初译稿交给了吉托维奇,希望他进一步加工润色。不料出版社决定《离骚》的最后加工定稿由诗人阿赫玛托娃完成。好在吉托维奇跟阿赫玛托娃是好朋友,他很痛快地把《离骚》的初译稿交给了阿赫玛托娃。

  吉托维奇一再重读《离骚》,反复思考之后,忍不住还是决定自己动笔翻译:这样就产生了《离骚》的又一个俄译本。他在同一封信中告诉费德林:“……我用了四天四夜译完了这部长诗,决不说谎,我统计过,四天当中睡觉时间不超过十小时,我觉得难以遏制自己,不译完决不罢休……”信中还写道:“……破釜沉舟一鼓作气,我就这样译完了《离骚》,当然,如果得不到您和阿赫玛托娃的认可,我是不敢轻易拿出去发表的,因为你们是第一个译本的译者。我把我的译稿寄给了安娜·阿赫玛托娃。很快收到了回复的电报:‘为伟大的《离骚》向您致谢。译文很完美,任何赞扬都不过分。’现在我可以心情坦然地把《离骚》译稿寄给您了……”

  翻译中国古代诗歌,超越语言与文化的重重障碍,认识中国的伟大诗人,跟他们展开心灵对话,这个过程充满了艰辛,也带来由衷的喜悦。这可谓是跨越千年的握手。诗歌翻译家为民族文化的交流树立了一座座丰碑。

  今年8月9日是俄罗斯诗歌翻译家亚历山大·吉托维奇逝世55周年纪念日。对这位热爱中国诗歌,为中俄文化交流作出巨大贡献的翻译家,我们中国人,文学和诗歌爱好者,应该记住吉托维奇的名字,向他表达由衷的缅怀和敬意。

      http://epaper.tianjinwe.com/tjrb/html/2021-07/16/node_162.htm

编辑:郝静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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