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莹 口述 宋文彬 整理
这里要说的是苏轼的一首《永遇乐》，先把这首词念一下：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以前曾经讲过苏轼的《念奴娇》，这两首词是一个很好的对比。你看《念奴娇》那一首的开头：“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写得非常豪放，豪情逸怀，滔滔滚滚。这首《永遇乐》则不同，“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写得非常细致。我要特别提示大家一下，“曲港跳鱼”的“跳”，应该读tiāo。这个“跳”字，我们现在的口语，都念tiào。可是这个字，在古代的诗词里边，当作动词用的时候，都念tiāo，念平声，所以是“曲港跳（tiāo）鱼”，不是“跳（tiào）鱼”，“跳（tiào）鱼”不好听，从声律上说也是不对的。中国的诗词、韵文，都有一种声律的美感，所以念诗和念词的时候，对字的平仄声，一定要掌握得很好，这样才能够把音律的美感传达出来。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这两句是对偶，“清景无限”，是对于这两句的一个结束。我们常常说，诗人跟词人写景物，要跟拍电影一样，要有细部的描写，还要有整体的镜头，“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是具体的感觉，“清景无限”，则是一个归纳。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前面这几句进行的形式，都是一个对句一个单句，再一个对句再一个单句，是非常整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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