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桂元
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南开大学中文系曾活跃着一个叫做“诗魂社”的文学社团。我们一些“77级”的当事人,有时见了面还会提到它。
“77级”学生入校之潮始于1978年2月,不久,我们就接到吉林大学中文系“77级”徐敬亚、王小妮一伙人寄来的油印诗刊,名为《赤子心》。王力、安志军、韩异、李辉和在下几个人看了,认为还不错。于是我们商量着也搞一个诗社。在为诗社取名时,大家议来议去总觉气魄不大,后来我提出“诗魂社”,通过了。此后,教室墙报上开始出现“诗魂社”的作品专栏。很快,实力派人物杨石,才女李雅娟、朱维莉、白雪林也欣然加盟,一时间“诗魂社”居然在校内有些名气了。
但“诗魂社”到第三学年就寿终正寝,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因为此时的“南开文学社”已有更大影响,但是,诗社中有几个人,我印象特别深刻,聊记几笔,也算呈现我们那一届学子的风采。
先说王力。一次他躺在床上读了《悲惨世界》,先是望着屋顶做凝思状,然后在宿舍里不能自持地低首转悠起来,最后蓦地站定,再度扬起激动得通红的脸,无限崇拜地赞美起了雨果——这时候他一定要把“雨果”称为“维克多·雨果”,并必欲把另一类同量级的外国著名作家贬为垃圾,才肯善罢甘休。这与他后来谦谦君子的南开中文系教师形象判若两人。
李辉永远戴一顶绿色军帽,很少在公众场合说话。然而有一次班里举行诗歌朗诵会,李辉破例出现。当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现场时,所有女生都睁大了眼睛,所有的男生都自卑了。李辉笔下的诗通常很短,却构思奇特,语言怪异,有一些魔幻象征的意味。
杨石的谈吐不紧不慢,随意而幽默。他的诗歌,词采丰瞻华丽,属于才子型诗风。1990年后,他东渡扶桑留学,不久把家小也接去。他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一个晚上,我接到他的电话,他说刚读了在下的《驿路芳踪》,便有了通话的冲动,语气里充满了真诚。我由此相信,杨石永远不是只懂得生意的商人。
后来加盟的三位女生,李雅娟用“村姑”笔名写诗。她的诗受古典诗词影响很深,不拘一格却很率性,一如她的本色为人。白雪林生性大方开朗,善解人意,诗写得也很有才华。相比之下,朱维莉是一个细声细语的腼腆女生。她喜欢运动,一写起诗简直不得了,那句子里的形象大气、意境奇绝,使寻常须眉自惭不如。
由于我有过供职于文学期刊的经历,也发表过几首诗,自然成了同学口中所谓的“诗歌鉴赏权威”。其实,我的诗歌给养十分贫乏。当时,对我影响最深的诗人就是军旅诗人李瑛和抒情诗人贺敬之、郭小川、闻捷等。由此,我羡慕如今的小师弟小师妹们,他们的诗歌启蒙一上来就是顶尖的,他们喝着拜伦、普希金、惠特曼、艾略特、庞德、叶芝和海子们的奶长起来,而北岛、舒婷们早已成了他们眼中不入流的“古董”。不过对于晚辈,我今天的心情,仍像郭小川在一首诗里所说的,年轻人,“我羡慕你们,却不嫉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