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国第一个没有出国留学、没有博士学位的中科院院士,在化学教育研究领域创下了多项第一:编写出我国化学界第一部中文教材;研制出我国第一代镍氢电池;第一个在化学教学中应用计算机技术;主持完成我国第一部多媒体化学教科书软件;最早开展金属氢化物化学研究……他一生中,留下70余卷册、4000余万字的著作。有人称其为中国最“高产”的化学家,而他却把自己的教学看得比科研成就重得多;他不止一次表露心迹,“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当一辈子教书匠”。
执教化学基础课时间最长的化学家
直到6月28日目睹申先生被送进重症监护室,申泮文的学生、南开大学化学学院教授车云霞始终觉得,先生虽年事已高,但头脑始终非常清醒,“应该没问题”。
申先生的女儿告诉车云霞,6月27日晚申先生呼吸困难,“喘得厉害”,那是他近期出现的第四次心梗。
即使这样,车云霞依旧没想到噩耗来得这么快,就在6月中旬,申先生还曾亲手在纸上写下两位自己最喜爱的弟子的名字,希望把她们唤到身边,其中一个就是车云霞,另一个是在上海交大任教的王文华,“我们都是老师”。
“那天先生精神非常好,他坐在床上,倚靠在床头跟我聊天,我趴在他左侧耳边大声说话,他能听清。车云霞知道,先生的心始终在教学上。他说现在学校里的事情自己都很清楚;他惦记着教学改革和自己没上完的课;在能下床的时候,他还让人把电脑搬进病房,写字台上总堆着厚厚的资料,头脑一刻不停地在思考。
这位我国执教时间最长的化学教师,1936年考入南开大学化工系,1940年毕业,从此开始了70余年的教师生涯。2005年,申泮文入选“中国十位最令人感动的教师”,那一年,他90岁。
申泮文坚持为本科生授课,学校和家人担心他的身体,建议他静养,但他太想念讲台,年过9旬坚持重回讲台。
他的课堂总是座无虚席,连楼道里都站满了学生,“他的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乱,衣服整整齐齐,像时钟一样准时出现”,每一节课都精心准备,并坚持站着讲完。
如今已是南开大学化学学院教授的周震和南开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的王一菁,曾给申先生做过助教,现在他们继续给本科生讲授当年申先生亲自开创的课程——化学双语教育,并延续了“按照国际上女士优先原则教室前三排只坐女生”的惯例。
越老越“年轻”不断创造新世界
申先生像是个“越活越年轻”的传说。越是上年纪,越是活得“潮”了起来,像极了他对自己毕生研究的化学学科的理解,“没有一门科学能像化学这样创造出新的物质,所以化学是一个创造新世界的科学”。
他像个年轻人一样骑着自行车在校园飞速穿行,“上坡不下车,下坡不刹车”;他93岁开博客成为最高龄的博主,取名“申泮文教育家博客”,宣讲教育改革主张,还因化学本科课程的名称该叫“普通化学”还是“化学概论”的争议,在网上发千字文,认真且不失风度地与网络名人方舟子精彩过招。
“如果不是申先生,可能我都不会去学计算机。”车云霞记得,古稀之年的申先生曾邀请美国学者到南开大学培训计算机,要为中国的化学教学引入计算机技术,“那时候整个学校都没有几台计算机”。
80岁那年,他自学电脑,给车云霞指定的博士论文题目是“把化学元素周期表‘变’到电脑里去”,要让学生们像玩游戏那样学化学。在老师的影响下,当时计算机零基础的车云霞从开关机开始学起,跟学生一起上基础课程,了解DOS操作系统的性能,学习程序代码编写,“你看,今天真的谁也离不开电脑了”。
申泮文在师生中组织了“南开化软学会”,每年新生入学,他都亲自物色计算机玩得好的学生。一个实验室,15台电脑,30名学生,申泮文和车云霞带领化软学会一边编写电子教科书脚本,一边把脚本内容做成多媒体课件。每编写出一个章节,申泮文都要过目并作详细修改,定稿后再由师生边学习、边讨论、边编程,编出的课件就在教学中试用。
2001年,中国第一部化学多媒体电子教科书《化学元素周期系》,获得国家级教学成果一等奖,在全国高校推广。主持评比的中科院院士朱时清评价这套软件说:“属国际一流先进水平,代表我国大学多媒体教学和研究的水平。”
面对高校中渐盛的“重科研轻教学”风气,这位化学家在各种场合呼吁,“教师要在教学改革上多用力”。
人生的最后几年,申泮文最关注的还是教学改革,他最后承担的项目课题是关于“化学学科教育教学体系的改革”。即使躺在病床上,他依旧不断询问改革的进展,车云霞告诉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该怎么改,哪里需要改,还有哪些增减,先生都要一字一句跟我说,事无巨细。”
毕业于西南联大的申泮文,亲眼见证了祖国和母校的苦难历史。他曾在南开园内展示了自己珍藏的历史图片,以此来纪念日军轰炸南开50周年受难日。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之际,他又亲自打印了13张南开大学被日军炸毁后一片废墟的照片,连同自己手书的“南开儿女奋起反抗”一并悬挂起来,号召学生牢记历史,报效祖国。
申泮文说:“我一生的时间就干了两件事,化学和爱国!”
本报天津7月4日电